不知道是陸恪拜訪的時間剛剛好,還是因為病房安排本來就是如此,可以容納六個人的病房此時只有瑞恩一個人,他面對著窗戶,就這樣安靜地坐著,僅僅通過一個背影,無法準確地描繪出具體的表情和神態。
剛剛陸恪和喬納森在門口停留了那么久,瑞恩也始終一動不動。
陸恪稍稍加重了一下自己的腳步,弄出些許聲響,提醒瑞恩有人拜訪,但瑞恩依舊一動不動地安坐著,這也使得陸恪只能稍稍拉開一些距離,為了避免驚嚇到瑞恩,腳步來到了瑞恩對面的病床旁邊,左右看了看,在病床的床沿安坐了下來,和瑞恩平行并列著。
轉過頭,瑞恩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陸恪也無從判斷,他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到來。
正當陸恪猶豫著自己是否應該發出了一點聲音的時候,瑞恩卻主動開口了,“……嗚嗚嗚嗚,相信,現在……嗯嗯……”他的話語有些含糊,音節和音節都黏在了一起,無法識別清楚,這讓瑞恩不由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停頓了一下。
看不出任何舉動,似乎只是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瑞恩才再次開口,“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現在非常激動。沒有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能夠和天行者坐在一起,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我現在腦子里正在尖叫著,但為了避免打擾到其他病人,我不得不強制地壓抑自己的沖動。”
瑞恩的語速非常非常慢,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進行著,偶爾還有一些音節略顯含糊,但這一次總算是能夠聽懂了。
陸恪沒有著急地打斷瑞恩,一直到他全部說完之后,這才輕笑了起來,“每一周,我們都有一次并肩作戰的機會,我以為你早就已經習慣了。”陸恪也稍稍放慢了語速,沒有太過刻意太過明顯,卻將節奏降低了下來,整個氣氛就不會那么怪異。
瑞恩嘴角輕輕扯了扯,似乎正在微笑,但又好像正在抽搐,無法分別清楚,“那是七萬名九人一起并肩作戰的時刻,我只是其中一個人罷了。”
再次停頓了片刻,瑞恩無比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細微的動作就好像慢鏡頭的定格解析一般,一幀一幀地無比清晰。
陸恪沒有開口,他沒有故意粉飾太平地假裝開心和雀躍,也沒有絮絮叨叨地不斷說話來分散注意力,而是始終保持了真誠和坦然的態度,注視著瑞恩。
因為泰德-吉恩在年初養病期間告訴陸恪:我們需要的不是憐憫,而是平等。你們眼中的噓寒問暖和積極樂觀,在我們眼中看起來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因為你們已經了解了我們的結局。問題就在于,我不接受那是我的結局。
完成自己的吞咽動作之后,瑞恩才接著說道:
“但事實的真相就是,我現在沒有辦法移動。靜坐在這里,這就是我今天的復健運動,稍稍大動作大幅度一點的搖晃,我可能就會失去平衡,然后跌倒,然后再也站不起來。就好像現在,我想要轉頭正面看一看你,我卻不敢。
同樣,我想要重新回到燭臺球場和所有的戰友們并肩作戰,我卻沒有辦法。這就是我的現狀了,但不用為我擔心,我已經漸漸接受了,只是喬納森依舊沒有辦法放棄,他總覺得,對我有虧欠,他真是一個笨蛋,他怎么可能欠我呢?
重新見證了49人的崛起,這就是最美好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