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喜皺著眉頭低呼一聲:“你受傷了?”
男人一手抓緊自己的大腿,一面緩緩點了點頭。
李秋喜看了看他軍綠色的褲子道:“你當兵的?”
男人聲音幾近哽咽,艱難吐出倆字:“傷退。”
李秋喜心中喜悅,這個年代人們對軍人的敬仰,前所未有的隆重,她當然也不例外。
她鼓勵道:“軍人是對這個國家和人民最有用的人,沒有用的人才不會受傷呢,無論到什么時候,你都是天下最受敬重愛戴的人,當然,也是最有用的人。”
男人道:“謝謝你。”
李秋喜道:“此時你不宜說太多話,得好好補補元氣,我這里還有些小米,我幫你煮些米粥,撇出些米油給你吃,你會好的快些。”
男人剛要擺手說不,李秋喜打斷他道:“不能只有你為百姓奉獻,百姓也得為你做些事情,你躺下休息,粥好了我叫你。”
說罷,李秋喜也不管男人再做何反應,尋了一塊相對干燥的高地,與二蛋兩人合力將男人抬了上去,放平他之后,她就起鍋熬粥去了。
有食物裹腹的男人,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聞香醒來時,已是傍晚。
再次起來的男人,氣色已經好了許多,拄著李秋喜為他削去枝椏的木棍,走的比以前輕松太多。
夕陽下,李秋喜看男人雄健的輪廓,神情微怔,前生今世,她都沒見過這么高大有型的男人,一米九的混血男模算什么,比不得面前這位傷員的一丟丟。
男人轉過臉來,望著李秋喜柔和美麗的面龐,有一剎那失神,但軍人過人的自控能力使他瞬間恢復如常。
李秋喜打破寧靜,道:“你是哪里人?路上走了幾天了?”
他凝神道:“我是甲王鎮人,姓周,周向豪。妹子,我看你,倒有些許眼熟,不知你是哪里人?”男人磁聲震震,像是由胸腔發出來的聲音,很是撩人心神。
李秋喜當然不會認為他的話是撩妹開頭語,他說他是周向豪,她豈能不知他?
李秋喜咯咯一笑道:“你不識得我,我卻認得你,你若說看我眼熟,說明你是對我有些印象的——四叔。”
“四叔?”周向豪驚訝道:“你莫不也是甲王鎮人?”他在甲王鎮輩份大,鎮上村民上至六十老者下至黃口小兒,一般人都得叫他聲四叔。
“我不但是,我還是你周家人。”李秋喜道:“我是周老旺你二堂哥屋里的小八媳婦兒,李秋喜,四叔你不記得了?”
周向豪愣了一晃,而后道:“噢,是了是了,就是了,我說看人面熟,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竟,都變了。”
李秋喜笑道:“那是自然,我五歲來的周家,沒怎么記事,六歲時候,就見小八他們總跟在你屁股后面跑,那時你像現在二蛋這么個年紀,卻像個大人,不屑帶他們混,后來你就去當兵了吧?”
周向豪道:“嗯,十六歲當的兵,十七歲那年,新兵給了探親假,回來沒幾天,趕上小八病重,我背著他跑到了四十里外的醫院,那時咱們甲王還不是鎮子,沒有醫院,可是到了,小八也沒救過來……”
看著火光中這個男人的一臉歉疚,李秋喜道:“這么些年過去了,大家都習慣了。”
周向豪道:“我以為你會離開周家的。”
李秋喜苦笑一下道:“無處可去,嗨,何處不是家,現在不是挺好?”
周向豪看了看倚在李秋喜身邊的二蛋,道:“這孩子?”
李秋喜大致向他解釋了二蛋的過程,順便把甲王鎮傷亡失蹤大致匯報給了他,使他對自己的家稍為放心。
周向豪未有作聲,略一沉吟道:“接下來,我陪你們一起趕路吧。”
李秋喜剛要開口說不,腦子里忽的一閃,頓時覺得拒絕是對這個男人自尊的刺傷,她展顏一笑,語氣中滿是期待:“真的嗎?那可太好了,有你在,我可就安心了,要不黑燈瞎火的,我真是害怕——呀!”
李秋喜發出一聲尖叫,條件反射般地躲在周向豪身邊,緊緊握住了他的胳膊。
她眼尖了一回,只覺眼角邊兩點綠光一閃。
她家就住在動物園附近,從小伴著籠子里的動物們長大,狼的目光,她熟。
她當然不會單純的認為野地里的狼會像動物園里的那般,軟癱癱的,給它扔進一只雞,它瞅都懶得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