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凱的病是從初春開始的,那個春季的第一天,他的心情特別的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他從來沒有覺得日子像這樣輕松愜意過,兒女們不敢跟他說他的病情,每天都有人來喂他吃一些他不知名的藥,兒女們的嘴巴很嚴,都說給他吃的是補藥,越吃越年輕的那種。
文凱心里面明鏡兒似的,這藥準不是好藥,好藥用得著孫男地女們輪流著看著他往下吃?差一頓都不行,而且,兒女們對他提出的要求無一不應,時下不是流行一個詞嘛,叫臨終關懷,文凱知道,兒女們對他,就是臨終關懷,就是不想讓他的人生留下什么遺憾,文凱是個通透的人,他不想要兒女們有遺憾,就隨機提出一些要求,比如,去看看海棠花開,吃一頓從來沒嘗過的羊雜湯,寫一本自傳等等,兒女們全都熱切而又認真的滿足了他。
那年春末,文凱躺在床上,不想起身,他的身體感覺出隱隱的疼,兒女們要送他去醫院,他不肯去,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全身清朗像年輕小伙子一般,兒女們知道,他這叫回光返照。
文凱提出最后一個要求。
他想見見李秋喜。
李秋喜果然來了,她當然帶著周向豪,不過,文凱沒有說要見周向豪,所以,周向豪只好站在文家的門外。
“四叔是不是也來了?”見到李秋喜的第一句話,文凱這樣問道。
“嗯。”李秋喜點了點頭,道:“是的,他來了,你沒叫他,他不敢進來,躲在門外,年輕時候不就是這樣,他盡量避著你。”
“你說反了,是我盡量避著他。”文凱坐在椅子里端起一杯茶,杯子里泡的是茉莉花,這茶是李秋喜第一次送給他的東西,所以,他這一輩子飲用的都是茉莉花茶。
文凱端起杯子,突然想起來了,周向云或許就是從這茶葉上窺視到了他的內心。
他端著杯子的手抖了一抖。
“文凱,這些年,你變了,你這胡子保養的可真好看。”李秋喜笑著說道。
“不,我變了,是你沒變,你在我心里,一直沒變。”文凱顫著聲音道。“你一直是我心里永遠的姑娘。”
“你呀,還沒忘掉這點事兒!”李秋喜哂笑一聲道。
文凱顫微微的握住李秋喜的手,喃喃道:“秋喜,是不是你說過,你說,這輩子,要是沒有周向豪,你選擇的人,會是我。對不?”
“嗯。”李秋喜點了點頭,“對,沒錯,我是說過,現在,我還會說這樣的話,這輩子,要是第一個遇見的是你,我愛上的人一定會是你。”
“可我不一樣。”文凱抬眸正色道:“這輩子,不管遇見誰,我娶的,都將是周向云,你,能原諒我嗎?”
李秋喜果斷點頭,道:“嗯,這有什么原諒不原諒,命運就是這樣安排的,我和你,始終是錯過的,你有了向云,是我樂得所見,你們相濡以沫那么多年,是我的希望。”
“真的么?”文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