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接完第一單后陳墨就明白了對接員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職位。
明遠金融掙錢的方式是這樣的，第一步，銷售員以電話、網絡或直銷的方式聯系客戶。第二步，將客戶約到公司談判，盡量促成簽單，通常而言這個環節新人銷售員是無法完成的，需要有經驗的老員工或經理幫助他們。第三步，將客戶的資料和文件送到銀行審批，等待銀行的批復。第四步，銀行批復下來，客戶確定要款。第五步，明遠金融收取傭金。
這五步中最為艱難的是前兩步，銷售員每天要打近五百個電話才會有一個客戶，平均每五個客戶中有一個能夠談判成功，這個談判成功的客戶資料送到銀行后審批不通過的幾率也有將近一半—銀行的審批部門會核對客戶的各種信息，房產評估價、征信、貸款用途、家庭信息......一系列的流程走下來能夠走到最后一步的客戶寥寥無幾。
最簡單的是第三步，也就是陳墨現在的工作，他只需要把銷售員們已經談判好了的客戶資料傳送到銀行那邊，缺什么東西通知業務員補好，這個環節輕松而又關鍵，又有油水可以撈，堪稱是公司的第一美差。
不僅是工作群里的紅包，業務員把客戶的資料送來的時候需要他先審核，有眼色的業務員為求他做事盡心盡力總會給他買瓶水，買點零食，雖然陳墨總是蜿蜒拒絕，但一天下來他的辦公桌上還是擺了不少的零食。
大概算了一下，一名銷售員平均要打一萬個電話才能出一個單子，一筆單子的傭金通常在三千到五千左右，偶爾有很大的單子傭金會達到五萬以上，當然，大多數情況下公司一名業務員每月的傭金只有三千左右。
公司目前有銷售員二十七名，算上經理共三十名，每月出單量在五十左右，當然，這個數量并不是平均的，每個月都有掛零的銷售員，單量主要集中在經理和部分老員工以及剛剛嶄露頭角的優秀新員工手中，盧老板的單子也會經過他的手，每個月單量的分布都嚴格的遵循著二八定律。
依據這樣的單量，陳墨平均每天錄兩個客戶的資料，大概瀏覽一下，然后拍照上傳，一天只需要花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能賺取一百五十元左右的紅包，每月的額外收入輕輕松松就超過了一個干的還不錯的銷售員，只是其中付出的艱辛與努力卻是完全的不成比例。
因而成為對接員后，每每看見銷售員們風里雨里的奔波就頗有一種鳩占鵲巢的感覺。
六點鐘準時下班，部分業務做得不好的業務員還留在公司加班。
晚上，陳墨約了鄭元一起吃晚飯，吃了一半他便搖頭嘆息了一聲，道：“人生真是充滿了意外啊”，
“啊...怎么突然有這種感慨？”，
作為一名藝術家，鄭元對于這樣的感慨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陳墨搖了搖頭，道：“我小的時候，我媽讓我好好讀書，說好好讀書以后才能有出息；那個時候我們那里還流傳一句話，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就學啊學啊，可是還沒到我讀大學，才高中的時候這句話就已經過氣了，互聯網興起，程序相關的知識才是未來，到我大學的時候，什么知識都不管用了，拼爹才是王道”，
“你看，一句話就把你以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部都否決了”，
鄭元笑道：“啊，好像是這么回事”，
陳墨自嘲的笑道：“我小的時候，是整個院子的楷模，屬于別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可到了大學以后就什么都變了；我們宿舍五個人，四個是考上來的，其中一個兄弟卻是靠作弊上來的，第一次聽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十分詫異，我讀書的時候可是十年寒窗啊，高考的時候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怎么有的人一開始就在橋的那頭呢？”，
“這個兄弟每個學期都掛科，但沒有關系，補考之前請成績好的舍友或同學吃頓飯，事后請他們代考，屢屢過關，大四時連論文都是找人代寫的，最后順利畢業，現在也混的挺好，在機關工作，又悠閑又有錢”，
“我呢，就差得遠了，大學的時候每到月底就只能吃泡面，有一次莎莎來學校看我，見我備了一箱子的泡面，其他什么都沒有，她一臉的意外，她高中沒有讀完就出去工作了，但在我連幾百塊錢都要扣扣索索的時候她已經能買自己喜歡的奢侈品了，看著她時尚靚麗的樣子我真的很懷疑自己，于是在課后去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可你知道的，那點錢連主播的零頭都沒有”，
“后來我想，莎莎這樣的嘛，生來就長得好，嘴巴甜，做主播這一行是老天爺肯賞飯吃，就像讀書的人里也有天才和庸才，跟她比不了就比不了，但其他工作上的事就算先天不足，總也能靠后天的努力彌補上來的吧，所以我在畢業之前就做了職業規劃，結果呢，沒有一件事是按照我的意愿來的”，
“我們公司的文案部和行政部其實是養老的部門，工資一般，待遇一般，獎金一般，什么都是一般，在里面熬資歷，每年工資漲個幾百塊，至于工作做得好還是做不好根本就沒有人關心的，文案部或許稍微好上一點，總歸有個評比的標準，我本來一門心思都撲在這個上面，但我并沒能在這個部門按照我的計劃發展，老板一句話我就成了對接員”，
“這是好事，我知道，對接員的待遇比文案部好得多，我現在的這個職位就算是在公司熬了五年的老文案也眼紅的不行；可回頭一想，怎么我這么多的努力還比不上別人隨口的一句話，心血來潮的一個安排呢？”，
鄭元揉了揉額頭道：“人生就是這么不可預測啊，我小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會做一個插畫師的，那時我可討厭畫畫了，不過，不管怎么說這樣的調動對你來說總歸是件好事嘛”，
“恩，我只是...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