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門那個臭不可聞的糞缸里,連只老鼠都是黑了心的,絕無半片白羽。
陳家也是一樣,如大多數衙役、官差,缺德事沒少干。
陳季川重生而來,雖有宿慧,但人微言輕,年紀尚小,根本無法阻止、改變。
本想著長成之后,另謀出路。
怎料到才剛剛十二歲,偌大的楚國說倒就倒,他所在的永豐縣也被賊人攻陷。
衙門官員、衙役,悉數被打入大牢。
連帶著他們這些至親也要連坐。
于是。
年僅十二歲的陳季川,還沒來得及大展宏圖,就鋃鐺入獄。緊接著,又被發配到‘黑獄’中,從此暗無天日。
但他畢竟活過一生。
前世事業美滿,身家頗豐。即便不算他車禍身亡的大筆賠償金、保險,單單在北上廣的十八套房產,就足夠贍養父母終老。
剛剛重生。
陳季川還有些擔心,一想到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就一陣陣抽搐。
但十八年過去。
什么都沖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后重活的竊喜。
哪怕眼下如此不幸,但至少是第二次生命,不知多少富豪、權貴無法想象的際遇。更別說,他十二歲之前,家中優渥,在永豐縣更是無人敢惹,小霸王般的存在。
陳季川知足。
但是。
弟弟陳少河,如今才十六歲。擱在前世,初中剛剛畢業,卻已經在‘黑獄’里過了六年。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去,人生灰暗到了極致。
“一人作惡。”
“全家受難。”
這若是擱在其他人身上,放在前世,陳季川這個三觀不算正、‘嫉惡如仇’的大齡憤青只會拍手稱快,叫好不迭。
但放在自家身上,這滋味——
“四哥。”
陳少河不知四哥在想什么,他敲下最后一塊礦石丟進竹筐,一下子沒站起來,仰頭往陳季川看去。
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力氣終究不如陳季川。
“來。”
陳季川回神,兩手扶著竹筐往上薅,陳少河借力,這才站起來。
兄弟兩個一道。
陳少河在前,陳季川在后,手上幫忙托著老五的竹筐,往監工處走去。
一路上。
不止陳季川,不止陳少河。
還有其他礦工。
或是單獨背著竹筐,或是挑著擔子,或是兩人合力抬著。
“四郎。”
“小五。”
不少相熟的礦工見著兄弟倆,也都笑著打招呼。
同為礦工。
一樣的腥臭,一樣的灰撲撲。
誰也別嫌棄誰。
“王叔。”
“趙哥。”
陳季川也一一笑應著。
‘黑獄’的日子苦則苦矣,但這些年下來,大多數礦工也已經習慣。
日子還要過。
總不能整天苦哈哈的。
而且。
這‘黑獄’外頭的大人們還給了希望——
只要做滿十年。
且每旬的考績不能低于兩千斤。
就能放出黑獄。
十年不短。
但總也是個奔頭。
如陳季川、陳少河這些第一批進來的礦工,這奔頭更是肉眼可見。
也因此。
現在多數礦工都期盼著‘黑獄’千萬別再換主了,否則來了新‘大人’們,也不知這個規矩還奏不奏效。
可笑的是——
陳季川也是這樣想的。
……
監工處在北區礦倉。
陳季川跟陳少河忙碌一整天,來回兩趟,各自背了兩百一十斤礦石,算是完成今天的任務。多出十斤的零頭,積少成多,不論是用來休息還是跟礦監衙門兌換糧食蔬菜油鹽葷腥,都是極好的。
拿到竹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