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外頭每旬會送一批陳米、油鹽進來,還有蔬菜甚至葷腥。
陳米油鹽有配給。
但蔬菜、葷腥卻不白給。
每旬超出兩千斤部分的礦石,合計‘工錢’,可以用來采買蔬菜、葷腥,雖然不成比例,能買到的極少,可對于‘黑獄’主人來說,卻能多得許多礦石。
是個大好買賣。
激勵式的勞作可比單純強制性的勞作有效率的多。
這個賬不難算。
陳季川跟陳少河年紀小力氣小,每日累死累活,一旬下來也就勉強完成任務額度罷了。
很少有富余。
即便有。
也要留著給頭疼腦熱的時候備用。
因此手上余糧不多,蔬菜沒有,只有兩條咸魚,算是難得的美味,被陳少河用洗干凈的破布包著,藏在裝陳米的口袋里。
兩人緊抱著棉被,背后竹筐丁零當啷亂響。
趕到的時候。
北區礦工已經來了小半。
這個時間趕到,人不多不少,很不起眼。
北區共有十個分區。
陳季川跟陳少河在北二區,找準自家分區的熟人,排成隊列站好,就原地等著人齊,等礦監大人們過來。
場中沒人說話。
這些礦工彼此之間大多都是熟人,要聊天什么時候都行,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說些閑話。
陳季川抱著棉被背著籮筐。
也不說話。
等到北區礦工到齊,這處兩年前被陳季川他們這些礦工平整出來的‘礦監署理衙門’前的空地上,已經站的滿滿當當。
一共五十列。
共計五百人。
第十九礦山有東西南北四區,足有兩千礦工。
當然。
這是滿額的情況。
黑獄礦工這兩年雖然死的少了些,但每月依舊有人離世,一般很少及時補充進來,所以每一處礦監也很少有滿員的時候。
陳季川靜靜等著。
人齊之后。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總算有人來了。
人群先是一陣騷動,轉瞬就安靜下來。陳季川努力直起身子去看,看到從礦監衙門里走出十來個著黑甲、持兵刃的甲士,心里一緊。
這些甲士就是‘黑獄’的武力。
鎮壓近萬礦工。
前兩年曾有新入黑獄的礦工蠱惑數百人沖擊礦監,就被這些黑甲殺的一個不留。那一役,也不過就是出動了二十名黑甲罷了。
“黑甲。”
“什么事值得黑甲出動?”
陳季川暗自疑惑,心底警惕起來。
黑甲的威名。
不止陳季川一個人知道。
這從黑甲一出,場上連更細微的聲音都沒有了,就可以看出來。
陳少河站在陳季川前面位置,看一眼黑甲,又馬上低下頭來,牢牢記著四哥叮囑:“不要讓人看到你眼里的光。”
心里默念著。
低下頭。
在黑甲之后,又魚貫出來幾個著長袍的人物。這是礦監官員,為首的那個陳季川不認識,但站在稍后的那個中年,陳季川知道,是北區礦署典署‘馮墨’。在他身后,還有北區的署丞、錄事,以及常打交道的十個監工。
北區礦署大人們都在。
能站在馮墨前面的,肯定是礦監的大人物。
這些人出來。
臉上或是明顯或是不明顯,但或多或少都有厭惡神色。
陳季川他們這些礦工整日與厭鐵礦打交道,身上腥臭無比。自己不覺得,彼此之間也都是一樣的腥臭,也覺不出來。但這些大人們整日坐在衙門中,一個個都精貴的緊,跟礦工們冷不丁一個照面,頓時就被熏著。
哪里會有什么好臉色。
一句話不說,就讓監工們領著各分區出發。
一路寂靜。
大人們遠遠在前。
礦工在中間。
十二名黑甲看護左右前后。
大半日后。
按著腳程,應該有二三十里地。這一路上,入目所見,全都是黑蒙蒙令人壓抑的山石。
山是黑色的。
路是黃色的。
草木少見。
很難見到其他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