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搖旗將驍將林大勇一戟挑落馬下。
他仰頭大笑,鋼針似的胡子扎撒著,手里的戟桿上鮮血猶自往下滴嗒,威風凜凜,勢若天神。
“哈哈哈——”
聲若洪鐘。
官軍士兵們都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林大勇一死,更加沒有斗志,紛紛四散奔逃,騎著黑馬的義軍士兵們四下圍堵,橫加殺戮,慘叫聲此起彼伏。
……
譚天保早就心驚膽戰了。
他處境尷尬,自己是幫著義軍殺官軍呢?還是幫著官軍殺義軍呢?
但是片刻之間,已經由不得他選擇了,好幾匹黑馬一起圍上來,義軍的刀槍劍戟閃著寒光指向他的身子,看情形立刻就要把他砍落馬下,嚇得譚天保趕緊高聲大叫:“別誤會,弟兄們,我是譚天保,自己人,我是到他們這兒傳令的……”
一個身高體壯的義軍頭目喝道:“少廢話,誰不知道你個悶慫是什么變的,老實點兒,乖乖跟我們走,賊日的瓜皮。”
罵得很粗俗,但是譚天保卻異常高興——他們暫時不會殺自己了。
“嘩啦——”
突然一張破魚網撒過來,罩在譚天保的腦袋上。
這張破網就是普通農民在池塘里捕魚用的,破了好多洞,帶著臭魚爛蝦的腥臭味兒,有些義軍士兵拿著它當作“暗器”使用。
譚天保的腦袋與上半身都被罩住,但是他不敢逃避或是把魚網給扯下去,那樣的話,幾秒鐘內就會被四周的義軍士兵用刀槍捅十幾個窟窿,血染黃土。
在好多個義軍的裹脅下,縱馬朝著遠處的茫茫丘陵奔過去。
那里,塵煙大起,殺聲震天,戰斗,還在激烈地進行。
……
話說義軍這回耍的“假投降”,確實是精心設計的計謀。
高迎祥是義軍總首領,李自成是他的部屬和外甥、當初李自成率陜中米脂饑民暴動起事,手下只有幾百人,被地方團練使率鄉勇圍堵剿殺,走投無路,這才投奔的舅舅高迎祥。
被高迎祥封為“第八隊”首領后,靠著舅舅的蔭佑,李自成迅速擴充自己的實力,很快成為高迎祥手下兵力最雄厚的主力。
但是事出湊巧,他們率領不足五萬人的兵馬,路過車廂峽,被陳奇瑜率官兵圍困,憋在倒霉的峽谷里,進退不能,幾番廝殺損兵折將,剩下不到四萬,眼看著就是個全軍覆沒的結局。投降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李自成向舅舅獻計:假降,伺機殺出重圍。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無毒不丈夫,講信義就會掉腦袋,如今的年月要想活命就得臉厚、心黑。”
高迎祥對外甥大加贊賞,“你小子,話講得又犀利又難聽,但是邪賊拉的有道理,好小子,就這么辦。”
計策,進行得很周密。
送降書、繳武器,繳戰馬……一切都很正常。
義軍按照營隊序列,乖乖地在官軍押送下把戰馬都送出去,再扔掉長槍大戟,徒步一隊隊地排著俘虜隊形走出車廂峽谷。
但是,大多數人的懷里,都暗藏著短刀、匕首、短劍……很多都是把長刀長劍折斷了以后,藏在貼身處的,官軍不可能每個人都進行搜身。
前鋒、中軍營、眷屬營……一隊隊按照官軍陳奇瑜大帥的命令,前往車廂峽外的大路上集中,等待整編或是遣散。
戲,演得很象。
此時陳奇瑜和他手下的官兵們,無不志驕意滿,得意洋洋。
看著衣衫襤褸,灰土臉的“賊寇”隊伍,神色惶惶,低首垂眉瑟縮著,列隊前行,如同一群群卑劣的乞丐,那種心理上的優越感很是強烈。
衣甲鮮明手執刀槍的官軍士兵喝罵著,指揮著,不時上前踢兩腳,打兩鞭子,投降了的義軍自然也不敢吭氣。
車廂峽外,雙方的十來萬隊伍,混亂著,忙碌著,踏起一片又一片黃色的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