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都是她的親人族人。
他們在白桿兵的逼迫下,已經陷入了絕境,這情景……和五十年前多象啊,那時候,官軍大開殺戒,血流成河,同族的兄弟姐妹們一個又一個倒在血泊中。
那血流得呵……連天上的云彩都映紅了……
她的嘴唇不由顫抖起來。
“姑姑——”披著狼皮的僰族首領,大步跑過來,吃驚地問道:“您怎么來了?”
一幫僰人,都擁到老人的擔架旁。
好多人都朝著擔架,躬身施禮。
那副虔誠的模樣——就和五十年前,沒有什么區別,阿三——這是當年僰族的首領啊,那時候僰人還是那么強盛,那么繁榮,是西南邊陲最富有最活躍的民族。
一直到現在,阿三的威望,還保留在僰人的心目中,不曾改變。
奢猛見此情景,當然不肯放過機會,他也大踏步走到擔架旁邊,高聲說道:“怎么樣,僰人兄弟們,你們還懷疑嗎?阿二雖然故去了,但是阿三還在,她就在這兒,還用我再證明什么?從今往后,漢人彝人苗人都是一家,我們不要再自相殘殺了。”
阿三抬起渾濁的眼睛,望望奢猛,似乎沒聽懂。
三梆子伏在她耳邊說道:“老奶奶,從今往后,漢人彝人苗人羌人都是一家,咱們不會再自相殘殺了。”
老人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
就是決定。
雖然一個字也沒說,但是面前這一百多個僰人,立刻象是領了圣旨,包括那個披著狼皮的首領,全都向著擔架躬身施禮。
“姑姑,我們聽您的。”
首領把齊眉棍往地上一扔。
所有的僰人,都把手里的刀、槍、棍棒扔在地上。
乒乒乓乓,武器扔了一地。
奢猛一陣心潮澎湃,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一個垂垂老婦,把戰端給解決了。這是個難以想象也難以理解的事情,當年,阿三在僰人中的威望,得有多高啊。
五十年前,僰族在她和兩個哥哥的領導下得有多昌盛,后來的結果又有多慘烈……真是難以想象……
奢猛把自己的寶劍,也“乒”地扔在地上。
然后,從箭囊里掏出一只箭來,“咔”的一聲,折為兩段。
“弟兄們,僰族兄弟們,今后咱們是一家人,永結同心,若有違反,有如此箭。”
“啊——啊——”
僰族的人們,以及白桿兵們,一起振臂高呼。
這片長滿鮮花的山谷里,沸騰起來。
大家都激動而興奮,剛才還是血腥的戰場,互相廝殺的對手,轉眼間就變成了兄弟,變成了同胞。
尤其是野僰們,他們甚至更為激動,幾十年來,避居深山,與世隔絕,幾乎成為了野人,如今——終于可以恢復自由,可以象別的民族一樣在這片土地上快樂和睦地生活了。
好多野僰的眼里,涌出淚花來。
……
譚天保對三梆子說:“老三,這一仗,你應該算是頭功。”
“嘿嘿,小意思。”
三梆子也很得意,但是眼珠一轉,又拉下臉來,“天保,你話怎么聽著有些不對味兒?”
“夸你,有什么不對味兒。”
“你拉倒,你一夸人就跟夜貓子叫似的,聽著不舒服……還有,我鄭重告訴你,以后不許再唆使別人認我當干兒子,我沒有認干爹干媽的癮,要想認干親,你自己去,別坑害別人。”
“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夸你有功勞,你不愛聽,夸你長得俊,你不愛聽,總不成非得說,賀老三是臭狗屎,你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