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隊伍“順利”地攻入闖軍營里,卻遇到一座座空營,一拳打在空氣里的時候,洪承疇雖然沒有象左良玉那樣暴跳如雷,但是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他和左良玉“勝利”會師了。
左良玉怒氣未消,他對洪承疇說道:“大帥,一定是羅汝才走漏了風聲,這個渾蛋,我真不該相信他的話,可惡的琉璃猴子,狡猾得緊。”
洪承疇搖了搖頭。
雖然眼下弄不清原委,但是他不會象左良玉一樣胡亂放炮。
“良玉,先不要抱怨。”
“可是咱們這一趟就白跑了。”
洪承疇搖搖頭,“為將者須臨危不亂,臨變不亂,此役雖然跑了高迎祥,但咱們眼下最要緊的,是以變應變,重新部署,這樣,你、我,再加上曹變蛟,分頭行動,我去追蹤高迎祥的賊部,你去追擊羅汝才。”
“遵命。”
這回左良玉乖乖地執行命令。
而且,讓他追擊羅汝才,洪承疇也算是“知人善任”,左良玉正恨羅汝才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一把揪掉琉璃猴子的腦袋,這個任務派給他,自然會尥著蹶子窮追猛打。
鬧鬧哄哄……數萬大軍重新部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兵力越大,行動就越遲緩。各只部隊的士兵和軍官們,全都處在一種亂哄哄的狀態中,要重新下達命令,調整部隊作戰方略,程序繁雜而緩慢。
等到差不多完成了調動,天就大亮了。
官道上,野地里,一隊隊的官軍開始沿著各個路線,向前追擊前進。
人流,兵馬,浩浩蕩蕩,開往各個方向。
……
洪承疇這回沒有隨著部隊前進。他率領親兵衛隊,回到了西安城內。
心情郁悶而沉重,怒火與失望交織在一起……洪承疇的情緒也是十分的糟糕,但是他畢竟是員“儒將”,不可能象左良玉那樣暴跳罵人。
多年的作戰方案經驗告訴他——現在的追擊,只不過是走走過場,能夠再抓住高迎祥的希望幾乎是零。
他和高起潛一起,作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似定向崇禎皇帝奏報的戰報。這事對于他的重要性并不亞于戰斗的勝負。
坐在北京紫禁城龍椅上的皇帝,就是通過奏到來了解全國局勢的,而且崇禎的特點是猜忌、多疑,你的奏報寫好寫不好,直接關系到前途命運。
“臣洪承疇啟奏陛下拜首百叩……”
洪承疇是進士出身,寫得一手漂亮工整小楷,他向崇禎的奏折一律是親自書寫,不用師爺代筆。
“……臣與闖賊三十萬,戰于西安,近日多有激烈戰斗,將士身先士卒,誓死效命……”
他先描寫一段如何帶領手下殊死戰斗的經過,有影的沒影的胡亂吹噓,將高迎祥的兵力擴充十萬,以示自己的“頑強英勇”,再把自己的戰斗寫得壯烈十倍。
對于一個進士,這都是小菜一碟。
然后他寫道:“昨日拂曉,臣率本部及左良玉、曹變蛟兩部人馬,合圍闖賊,大破敵營,激戰竟日,斬賊五萬余,高迎祥大敗逃遁,賊勢四散,流亡百里……”
嗯?
不是撲空了么?他怎么寫“斬賊五萬”?
可不要少見多怪,官軍報功從來都是這樣的,從上到下都是如此。你不虛報產量,怎么升官發財?
大家一起糊弄皇帝,這是約定俗成的套路。實事求是的老實人那是二憨頭,任何時候都吃不開。
(打個比方,蜀將秦良玉戰功赫赫,乃朝廷武將中的臺柱子,可是她太正直了,不肯吹牛,結果——直到死的官職都只是個‘石柱宣尉使兼都督僉事’。再比如盧象升,更是耿直得要命,后來就真的把命給搭上了,此是后話。)
對于洪承疇在奏折中胡吹法螺,監軍高起潛是完全同意的,他此時和洪承疇綁在一條船上,相處甚洽,早就形成了默契,互相掩護,互抬轎子,符合雙方共同利益。
就這樣,一份“大捷”的戰報,很快就能過八百里快馬,一站站地傳到北京城,送到崇禎皇帝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