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天保眼前一陣發黑。
高迎祥走了,下一步……我擦,該自己了。
他不但拿不出高迎祥那樣的英雄氣魄,而且連一個正常動作和表情都做不出來了,渾身僵硬,表情發呆,不會動彈,說不出話,喊不出聲……
人和人的差距就這么大,高迎祥一個病重之人能夠視死如歸大義凜然,而譚天保還沒受刑就六神出竅三魂縹緲……其實也別怪譚天保,一般人到了這時候都出現這情況,不信你試試?
糟……糕……只要行刑官把那枚畫著紅叉的令牌扔到眼前,那就……
意外的是,并沒有人過來扔令牌。
劊子手們都退到一旁,接下來的一幕……讓譚天保幾乎就沒反應過來。
從囚車旁邊走過兩個身穿號衣的士兵,手里拎著水火棍(即衙門或監獄里的差役用的,染成紅黑兩色的齊眉木棍,意為水火無情,平時的用途多是毆打杖刑),對譚天保說道:“喂,譚先生,你陪斬完了,跟我們走一趟。”
嗯?
陪斬?
這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在譚天保耳邊卻不亞于一聲霹靂。震得他腦子轟隆隆直響。什么?我是陪斬……艸,那意思就是,我不必死了?
哇……
這一刻,譚天保幾乎要哇哇大哭出來,身子一陣哆嗦。我不用挨殺了,我不要受千刀萬剮了,我可以活下去……
過去有這么一說,斬犯人的時候,讓其它犯人跟著一起到刑場“陪同”,借以收威嚇之效。
說實話,陪一回斬,也真讓人嚇尿褲子了。
而那種“陪”完了,別人告訴自己——你不用死了,那時候的心情,難以描述,不身臨其境,是難以形容了……
譚天保感到全身酸軟。
甚至兩分鐘里沒回過神來。
直到兩個差役把他從囚車里攙扶出來,他的身子依舊在往下墜,幾乎站不起來。剛才面臨死亡的時候,只感覺全身僵硬,而現在則是酸軟,他明白——這純屬是嚇的。
唉……我既當不了英雄,也當不了梟雄。
兩個差役對他說:“譚先生,現在咱們一起到東廠去一趟。”
“好……”譚天保嘴唇哆嗦了一陣,也沒說出第二個字來。
他活動了一下身子,僵直的腿又痛又酸,幾乎走不了路,勉強在差役的攙扶下向前走了幾步,搖搖晃晃還差點跌了。
忽然心里一動。
不太妙,我沒有被殺掉,原因只怕還是那塊東廠的牌子,現在跟著差役去東廠……老子這個冒牌貨的身份立刻就會被戳穿,那時候是否還會繼續被凌遲?
這事兒還真不好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倆差役倒是挺客氣,“譚先生,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讓你陪斬是上頭的交待,上支下派,我們就是聽吆喝。您別見怪。”
看起來,東廠的威力真是不可小覷,那倆差役顯然對譚天保心存疑懼,因此甚是客氣。
“不……不怪,沒事,”譚天保一邊說著,一邊心里暗暗盤算,怎么辦?如果真去了東廠,揭穿了老底,就沒退路了,不如半路上想辦法逃掉。
逃。
這是最佳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