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在谷城“受撫投降”,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兵部尚書楊嗣昌是不信的。
他派譚天保去谷城密探,就是探聽張獻忠的虛實,以便制定對策。楊嗣昌是個精明人,深知崇禎皇帝對張獻忠的深仇大恨,早晚對張獻忠動刀——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所以,楊嗣昌在把遼東的局勢穩下來之后,立刻就騰出手來收拾谷城的八大王。就象李自成分析的那樣——張獻忠投降是權宜之計,朝廷接受他投降同樣也是權宜之計。
張獻忠即便不造反,崇禎遲早也得宰了他。
當你看明白了這些,就洞若觀火——谷城,是一個正在醞釀爆炸的火藥桶!
……
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明白。
總理六省軍備掛兵部尚書銜的熊文燦,就是這么一個二百五。
這一天,在襄陽熊文燦的府邸里,發生了一場爭吵。
參與爭吵的人有好幾個,包括熊文燦,湖廣巡按御史林銘球、谷城知縣阮之鈿、總兵左良玉、分巡道王瑞旃。幾個人正在研討當前湖廣軍情,核心問題就是——怎么對待谷城的張獻忠。
林銘球堅決主張殺掉張獻忠。
他說:“張賊之降,絕無半分誠意,謀反勢在必行,此事昭昭如月,若不及時下手,必將養虎為患。趁著他在谷城羽翼未豐,火速撲滅乃上策。”
熊文燦不干,“非也,我擔保張敬軒是忠臣。”
林銘球因為這個問題,已經跟熊文燦爭論過幾回了。
熊文燦油鹽不進。
而且他還有響當當的理由,“朝廷沒有旨意,京師的楊閣部也是同意張敬軒歸順的,咱們有什么理由節外生枝?”
他可不想想,朝廷正忙著對付遼東的清兵。
對于林銘球、阮之鈿說的那些有關“張獻忠謀反”的跡象,熊文燦根本就聽不進去,他認為——林和阮都是書生意氣,不懂軍事,哪里有他老熊經驗豐富?
大凡二百五,都覺得自己挺聰明。
至于左良玉和王瑞旃,意見都是模棱兩可。左良玉是個傲慢成狂的家伙,做事但憑好惡,根本就不會去分析是非對錯,只要無損自己的地位實力,一切都無所謂。
他說:“要殺張獻忠,我沒意見,但是得講究個策略,硬打,張獻忠有四萬人,是塊難啃的骨頭。”
林銘球說:“此事我有一計,咱們假裝授予張獻忠職銜,在授階儀式上突然發難,制張獻忠于死地。”
左良玉哈哈大笑。
“林御史,你太小瞧八大王了,那是個賊里不要的家伙,滑溜天下聞名,假借授階設伏……嘿嘿,那是能瞞得過他,我老左甘當小舅子。”
林銘球心中不悅,“左將軍,你欲若何?”
“嘿,要我說,這事兒得聽京城楊嗣部的命令,等到朝廷派下大兵,四面兜剿,方可萬全,殺張獻忠一個落花流水。現在么,不宜盲動。”
其實他圖保存實力。
事情明擺著,要是馬上動手,就得靠他姓左的拚命去和張獻忠硬磕,勝負難料,說不定還得碰一鼻子灰。
不合算。
王瑞旃是個不懂行的人,“分巡道”只負責監察之職,對軍事完全外行,點頭附和左良玉,“言之有理。”
林銘球長嘆一聲。
他知道此事難以挽回了。
爭來爭去,難成共識,最難辦的是——熊文燦力挺張獻忠,他成了“反賊”的保護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