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呀!真是可詛咒的傲慢。”顯然,阿芒聽懂了約瑟夫的話。
“也許并不是傲慢。”約瑟夫想了想說,“而只是隔絕——上層和底層的隔絕。法國人民對上層充滿了怒火,但是上層卻未必覺察到了,甚至根本感覺不到。國王和王后被阿諛奉承的寵臣包圍著,生活在根本就看不到底層的地方,任何其他的聲音都傳不到他們的耳朵里,所以他們還是我行我素。這很糟糕,因為這會導致爆發性的后果。積累的憤怒如果不加以疏導,一旦爆發,就必然帶來毀滅性的后果。就像洪水沖毀堤壩一樣。藝術在這個時候其實應該起到兩種作用,一種是警告上層,讓他們認識到危險。因為藝術是少有的能讓上層注意到底層的方式。另一種則是安撫下層。比如像博馬舍先生的《費加羅的婚禮》,其實就努力的想要完成這樣的任務。他對阿爾馬維瓦伯爵的諷刺,是對上層的警告,而他在劇中讓費加羅獲得幸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對下層的一種安撫。不過如今看來,他的警告分量不足,似乎并沒有讓上層真正警覺,而安撫的作用如何,也很難說。所以喜劇團的人便將諷刺的力量進一步增加,但從目前來看,戲劇演出已經好幾個月了,喜劇團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估計還是沒什么效果。”
大家聽了都點了點頭。只有范妮似乎沒有聽明白,于是問道:
“那么,波拿巴先生,喜劇團如果發生了什么,就說明有效果了呢?”
“不管發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把喜劇團的人都被一股腦的抓起來,塞進巴士底喂老鼠,甚至是一個個的都被砍掉腦袋,那也至少說明,上層在乎這些事情。如今呢,過了這么久,卻什么動靜都沒有,這只能說明,上面完全不在乎。”約瑟夫回答道。
“這么說來,《費加羅的婚禮》還是不夠尖刻呀。”塞繆爾道。
“約瑟夫,也許我們應該寫一個更刺激一點的劇本,我想想,我們該寫些什么……”阿芒思考了起來。
“寫查理一世的故事如何?就是被砍了腦袋的那個英國國王。”約瑟夫道。他知道,如果歷史不發生大的變化的話,法國國王路易十六也和查理一世一樣,最后被以叛國罪砍掉了腦袋。
“這個太露骨了。”塞繆爾搖搖頭道,“如果寫這個,您和阿芒就真的可能要被丟進巴士底獄喂老鼠了。而且,也沒有幾個劇團敢于演出這樣尖刻的東西的。我覺得,真的要寫的話,還是寫北美獨立吧。那也是在反抗暴君。”
“這個似乎不錯,”阿芒道,“塞繆爾,你有過親身的經歷,正好可以幫助我們。”
“但是北美孤懸海外。而且考慮到法蘭西在北美獨立中起到的作用,我們寫這個,說不定,國王還以為我們在歌功頌德呢。”約瑟夫道。
“這怎么可能?國王又不是傻子。”塞繆爾道。
“沒什么不可能的,國王不是,可是他身邊的有些家伙會迷惑他,誤導他的。甚至于,國王陛下看到的劇本,看到的演出,都不一定是正常的。”約瑟夫搖搖頭道。這種類似的糊弄上面的手段,在他看來,實在是太簡單了。
“老天,你怎么想到這一手的?約瑟夫,你有機會成為一個奸臣的。”阿芒望著約瑟夫,不停地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