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打量了一下這間內書房,墻上白壁略顯古舊,但看上去很舒服,一洞月窗,角落里居然還有一盆盆栽,這年頭也有北派盆景了?
墻上一幅字,“澹薄以明德,寧靜以致遠”,嗯,這馮紫英還是知道的,《淮南子》里的,和現在很多官員們喜歡掛在辦公室里的“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略有不同。
也不知道這賈政是真心覺得自己德行不夠,所以只能澹薄欲望,還是本身還是那份心思的,只是沒有誰給他機會?
“這是愚叔平素起居所在。”賈政倒也沒有那么矯情,還要賣弄一番,“你也知道愚叔在工部就是一個閑職,平日里并無多少事務,處理完事務之后,愚叔回府多在這里看書,有時候看得倦了,便在這里休息了。。”
“世叔好心境。”馮紫英夸贊了一句。
看著眼前這個泰然自若的少年郎,賈政心緒復雜。
一晃就是一年,這小子卻是名聲越發大了,自家內兄外任回來都還是對他贊不絕口,但是卻不再提探春和其婚姻一事,應該是馮家那邊收到風聲無甚反應才對。
聽聞馮家的意思也是要等到這小子秋闈之后才來說親事,只是便是現在內兄和自己都已經感覺到探春要嫁入馮家有些難度了。
內兄甚至一直在惋惜元春不該入宮,那樣便有最好的聯姻對象,言語中也是嘆息不止,這讓賈政也很尷尬。
賈政其實是很喜歡探春的,只是這探春的出身卻是一個短板。
若是嫁個尋常武勛子弟倒也無礙,但是馮家現在明顯處于一個上升階段,馮唐再度起復,馮紫英也在京師城闖下偌大名聲,一旦中舉,那基本上和賈家這邊的姻緣就算是斷了。
想到這里,賈政也越發對賈家的未來充滿了憂慮。
寶玉在族學里讀書的情形他何嘗不知道?但又能如何?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寶玉再大兩歲,哪怕考不中秀才,便去國子監讀書,找機會送進書院里去好好約束兩年,讓他真正得以砥礪打磨,免得日后真的要誤入歧途了。
詢問了馮紫英在書院中的學習情況,聽得馮紫英談及許獬、韓敬、練國事、范景文等人,又說道周永春年前正式到書院擔任掌院,賈政內心也是艷羨不已的。
許獬、韓敬、練國事等人都是南北士林中有名的士子,也是下科春闈中的一二甲的熱門人選。
周永春是山東著名士林名流,風骨極佳,此次完成了齊永泰出任吏部左侍郎之后青檀書院高層的換血,也使得青檀書院名聲再上一層樓。
若是寶玉能去青檀書院讀書,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賈政內心念叨著,這等艱苦嚴苛的風紀方能讓寶玉得到最好的磨礪鍛煉,也才能一掃他身上那股子荒誕、放浪、懶散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