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暇,而是從現在開始就須得要認真讀書,……”王象春的文青勁兒顯然有些上頭了,固執的道:“想想我們士人讀書,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若是不能留下一份能讓后人稱道的詩詞文章,如何當得起士人身份?看看李太白,杜工部,流傳千古,……”
實在忍不住了,馮紫英真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樣一個如此執拗而文青范兒的老鄉,而且這是在恩榮宴上,你這么翻來覆去教訓自己合適么?
好歹自己也還是你的鄉人,二甲進士排序也還在你之前,我就一個不喜詩賦就這么招你不順眼,不把我教育轉來變成大詩人,你好為人師的心態就滿足不了?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季木兄,小弟覺得,大周盛世,未必就不能出幾個在各方面都能媲美李杜的人才,比如說您?你說是不是?”
在王象春和侯恂探討詩詞時,其實就已經吸引到了周圍很多進士們的關注,畢竟這是二甲前十,包括前面的三鼎甲都時不時的在豎起耳朵聽幾句,一直到王象春“教導”馮紫英時,更是引來不少人暗自偷笑。
所以當馮紫英終于發起“反擊”時,在場起碼有十多人都聽到了馮紫英隨口道出的評論李杜的這首詩。
滿場皆驚。
王象春和旁邊的侯恂都是目瞪口呆。
不是說他不通詩賦么?這首詩……?
“紫英,這首詩……?”侯恂首先就忍不住了,這廝簡直就是扮豬吃老虎啊,這兩年一直在自己兄弟和文弱面前裝樣,這個時候卻在恩榮宴上來這么一出?
“什么詩?”馮紫英訝然問道:“哦,你說這個啊,是小弟小時候隨家父巡邊時偶然在一處破敗的城墻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哪位游覽邊墻的士子信手涂鴉,小弟就記下來了,……”
侯恂望向馮紫英的目光就像看到了鬼一樣,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甚至前排的練國事、黃尊素和楊嗣昌都忍不住扭過頭來。
王象春氣得滿臉通紅,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有你這樣無聊的人么?
侯恂倒是對馮紫英的性格有些了解,好半晌才如同牙疼般的吸著涼氣,咧著嘴道:“紫英,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季木兄也是一番好意,希望你多花些心思在詩文上,沒有別的意思,……”
“若谷,我很感謝季木兄的好意,不過你這么一說,好像我又干了什么壞事兒似的?”馮紫英也沒好氣的回懟對方:“我干了什么了?”
這邊的喧鬧立即引起了上首的三位待宴主賓的注意,這可是恩榮宴,誰敢在這里放肆喧嘩?
忠順親王一雙鷹隼般的厲目頓時望了過來,而在一旁的武勛代表、京營節度使牛繼宗更是臉上帶著欣慰的表情也饒有興致的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