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知道了?”方有度大為吃驚。
“我知道什么了?猜的。”馮紫英攤攤手。
“不可能,你怎么能猜得出來?”方有度不敢相信,這個案子雖然他一開始就知道了結果,但是也是后面反復看完卷子之后才搞明白的,自己先前也沒有泄露什么,怎么馮紫英就一下子能猜出來?
“很簡答,不是我有多本事,實際上就是你自己泄露的。”馮紫英笑著道。
別說方有度,就算是云裳和香菱兩個旁聽者也完全不明白方有度在話語里泄露了什么。
“第一,不知道你自己注意沒有,你說了兩家大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一些小姓,如果殺人者就是這兩家大姓中人,你部門專門來強調有小姓,嗯,這是人的習慣,……”
方有度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有理。
“第二,你說了幾遍證人證言出了紕漏,卻沒有提證人證言為什么會出紕漏,很顯然這樣的關鍵問題出了紕漏而不提,自然就是證人本身有問題了,……”
如此簡單的推理,讓方有度卻很是沮喪,“紫英,你這么一說,都讓我覺得這案子如果你來辦,恐怕根本就不會拖成這樣,還翻來覆去五六年!”
“那不一定。”馮紫英搖搖頭,“我也就是利用你自己介紹案情時的一些習慣來反推而已,真要讓我去審案,只怕也不比那個知縣好多少,不過方叔,你覺得這個案子拖了五六年,這其中這么反復折騰,從縣里到府里,再到南京刑部,一直到部里邊,這樣大動靜,直接就死了兩個人,這還不算判斬的,另外好像還有好幾個都是病死在獄中,那么這里邊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方有度感覺到馮紫英是有些想法了,但是卻又不知道對方想要干什么,沉吟了一下才道:“此案并不復雜,但是要說從縣到府,再到南京,問題卻很多,比如,知縣中舉之后到授官,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毫無查案經驗,而且因為是才去縣里不久,幕僚主要是錢糧師爺,卻沒有請刑名師爺,所以導致查案時基本上是靠自己感覺,又比如仵作數量不足,缺乏經驗,縣里仵作年老體衰,而且是臨時頂替的,原來的仵作因病而沒干了,所以直接導致關鍵證據除了問題,……”
“……,再比如,南京刑部審案時,根本沒有真正復查,基本沿用原有案卷和證據,明知道經歷了反復翻供,這種案件肯定需要認真復查證據,但辦案官吏草率從事,到最后卻因為無法服眾,干脆就擱置,嚴重怠政瀆職,才會導致受害人到京師刑部自戕,……”
看見馮紫英手指在桌案上用酒似乎在涂畫著什么,方有度終于收住話頭,“紫英,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事兒?”
“唔,的確,我再琢磨著,反正在翰林院里閑著沒事兒,成日修史讀書,不如利用這閑暇,干點兒有用的事情,嗯,比如我打算利用翰林院里這些同學同僚們的修書制誥的本事,寫寫文章,但是更重要的還是像你們這樣在各部觀政所獲的一些感悟,……”
方有度眨巴眨巴眼睛,馮紫英笑了起來,“所以我準備弄一份體現翰林院贊機密備顧問的職責,類似于邸報的,來刊登文章,然后請閣老和六部堂上官們一閱,當然他們也可以寫文章,……,這名兒么,咱們翰林院出品,‘內蘊天地,參悟乾坤’,就叫內參吧,你弄一篇出來,我給這個欄目也命個名兒,就叫舉案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