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紹全搖搖頭,“范公誤解了,我的意思是,此子極善利用形勢,驅使人自投羅網,您不覺得現在他這般造勢,亦是在針對我們么?”王紹全微微嘆道:“縱使我們山陜商人在開海之略中不及江南這些商人作用大,但開海之略最終受益目標乃是九邊,這是咱們北方士人的一致目的,馮鏗亦是北方士人代表,也不可能不明白這個目標,但卻有意冷落我們山陜商人,您不覺得這是故意逼我們主動入彀么?”
范公微微色變,“此子在釣魚?”
釣魚便是比耐性。
王紹全苦笑點頭,“只是我們知道其在釣魚又如何?他是漁夫,我等為魚,不去咬鉤,只怕下一次他就是拿漁網來打漁了。”
范公冷笑,“他就不怕魚死網破?”
“有投效的江南商人,或許還有首鼠兩端的皇商們,他索性就不撒網了,那咱們呢?就在水里看著水慢慢干涸?”王紹全也冷笑,這位范某人好像有些飄了啊。
范公不語。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話不過是一時氣話,但山陜商人正朝中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一樣有自己的后臺和代言人。
“范公,我知道您在想什么。”王紹全進一步道:“但是若是開海之略將我們山陜商人徹底拋開,以我之見,這意味著未來幾年朝廷重心要務都將我們置于局外了,我們既參與不了,自然也插不上話,這恐怕不是好事情。”
范公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不是賺錢不賺錢的問題,而是這種邊緣化是非常危險的。
當一個群體在朝廷中被邊緣化,意味著你可有可無,對朝廷沒有太大用處了。
沒有太大用處的人或者狗,都有一個詞語形容,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那么或許下一步就不是你沒法參與到新的利益分配中去,而是你原有的利益都可能被被人重新分配了,因為你沒有話語權了。
所以王紹全的話讓他陡然清醒了不少。
“紹全,你說得對,這也是我們這幫人現在最擔心的。”范公臉色終于鄭重嚴肅起來,“之前我還覺得似乎是朝廷冷落了我們,但現在看來,這不是朝廷冷落了我們,而是我們沒有更積極的參與進去才對,我們的態度還不夠積極,……”
王紹全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家伙總算是明白到了眼前的形勢和以前不一樣了。
自己先前就提醒過他,一旦遼南——登萊航線打通,那就不是僅僅遼東的后勤保障不再需要山陜商幫了,北直經遼西到遼東這條戰略保障線的重要性就會大大削弱。
原本壟斷這條貿易線的山陜商幫利益損失都是小事,關鍵在于這意味著,江南的貨物就可能直接從南直和閩浙啟運,直抵北直、山東和遼東了。
這對于盤踞在北直、山東的山陜商幫勢力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如果山陜商幫不能參與進入這個貿易體系中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