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這小子,回揚州之后也一樣不管不顧了,我去和他說事兒,他也是輕描淡寫地說幾句,然后就說這都是該咱們的事兒,然后就放手不管了,……”賀逢圣看了一眼范景文,“你說他這是怎么了?”
范景文悠然一笑,“怎么了?這不也是咱們所期盼的么?如此難得的機會,對去了西疆前期又兩度來江南的紫英來說卻不算是什么了,他不也說眾人拾柴火焰高么?他也希望咱們能從中多有些進益吧。”
賀逢圣沉吟了一陣,才緩緩啟口:“夢章,紫英和你談了?”
范景文默默點頭,“談了,嗯,談了兩次,你覺得呢?”
賀逢圣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走到門口,眺望著門外遠處:“雖然他的許多想法未必和我的觀點全數一致,但是我還是得承認,他說服了我,嗯,或者說我的很多問題他都給我了一個答案,當然,我也不知道這些答案是否正確,如他所說,那需要時間或者歷史來驗證。”
“君豫兄那么從容淡定的人,這段時間不也一樣心神不寧?”范景文哂笑,“我知道紫英的這些想法從何而來,但是細細思之,許多卻不無道理,如他所說,我們找不到其他更好出路的時候,為什么不試一試呢?”
“其實我們幾個可能更容易被紫英說服,但是鹿友那里可未必。”賀逢圣搖搖頭。
他是湖廣人,練國事和范景文一個是河南人,一個是北直人,都是北人,和馮紫英在利害關系上都更趨一致,但是吳甡卻是不折不扣的江南士人,要折服吳甡,那卻不容易。
此時馮紫英卻正和吳甡相對而坐,紫砂陶的杯具里微微搖了搖,馮紫英抿了一口,“鹿友,你覺得我是那種狹隘的以地域來劃界確定利益的人么?”
吳甡手中捏著陶杯不語。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疾風知勁草,板蕩見誠臣。”馮紫英顯得很隨意,“相交日久,我相信大家就能見識到各自最真實的一面,但起碼很多事情擺在明面上,那卻是做不得假的,開海之略,誰受惠得益最大,不言而喻,縱然有遼東邊患所迫,但是客觀上帶來了什么,鹿友應該看得明白才是。”
“紫英,你和我說了許多,我也明白,那紫英我想問一句,當北地和江南的利益之爭交于你手由你主宰時,你會怎么做呢?當朝廷利益和你們北地士人的利益出現沖突時,你又會站到哪一邊呢?”吳甡抬起目光悠悠地問道。
馮紫英啞然失笑,這等后世都被反復論證千百次的話題也來問自己?
“鹿友,你這是粗暴地把局部與局部,局部與整體的關系對立起來了,其實這種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你如果能仔細地研究,就會發現這是不可分割……,那么放到最后,我仍然可以明確回答你,局部服從整體,整體服務局部。”
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