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臉色微微變化,“這么說這八十萬兩銀子我還是開得少了?那就得要一百二十萬兩我才能去遼東了。”
“啊?”馮紫英吃了一驚,“爹,您這是……”
“哼,你都說了折后邊兒便不可能有那么多,我這第一口不咬大一些,日后我都陷在遼東了,光靠和兵部打書信官司,誰還會理我?”
馮唐搖頭,見自己兒子一臉郁悶之色,更是哂笑。
“紫英,以后你就知道了,這守邊也不是單純的武事兒,里邊門道多著呢,誰知道我去遼東能見著一副什么情形?都說李成梁治軍嚴謹,我不太相信!就憑他養一大幫子李家軍,就不可能有多嚴謹!嚴謹也是要銀子來說話的,你把自己人馬養得膘肥馬壯,那其他人呢?你憑什么要求人家也和你一樣嚴謹?下邊人都是要吃飯的。”
馮紫英無言以對。
戰略上自己可以滔滔不絕說個一二三,因為有前世記憶的幫忙,但是這個時代如何治軍帶兵,自己就真的半點不懂了,根本沒法和自己老爹這種在邊關上浸淫幾十年的宿將比,便是賀人龍那等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角色也比自己強不知多少。
不過這個時代的文臣們不都是這樣么,具體的治軍帶兵不重要,關鍵你要能知兵知將,能服眾馭將。
你得知曉你麾下每一支軍隊的底細特點,知道他們領軍將領的能力本事,你要有足夠的威信震懾武將駕馭他們,做到這一點,你也就算是一個合格的領軍文臣了。
這也是馮紫英去西疆時跟著柴恪慢慢琢磨出來的一些道理,柴恪雖然是文臣,但是卻能很好的把握好尺度,另外帶來大筆的賞賜,自然就能讓武將們替他賣命了,連老爹不也乖乖聽命行事么?
李成梁治軍嚴謹,恐怕也只能說僅限于他自己的那一幫子私軍罷了,當然,這是李成梁賴以在遼東生存的根基,他永遠都只會先滿足自己的嫡系,至于說更多的其他非嫡系,自然就只能吃點殘湯剩水了。
在你李成梁不可一世的時候,這些人自然只能忍氣吞聲聽你的,但一當你的表現難以讓朝廷滿意的時候,你再看看這些人會如何?
所以李成梁提早托病致仕無疑是最明智之舉,只不過卻給自己老爹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那爹打算怎么辦?”馮紫英忍不住問道。
“怎么辦?還不是那么辦?我自己的人我當然要保證糧餉補給,因為我信得過,我知道他們能打,至于其他人,我管你是李家軍還是其他人,有本事給我亮出來,在和建州女真人的戰場上去見真章!能讓我姓馮的認可滿意,我當然不吝給銀子給糧餉給補給,甚至封官許愿都沒問題,但如果你還是那慫樣,我不會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
馮唐冷酷而平靜地回答讓馮紫英也深刻意識到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你要想掙出頭,那就得要拼命玩命,沒誰會給你多一份施舍。
馮紫英心中很清楚,自己老爹的做法才是最靠譜最現實的舉措,而且說實話,老爹這種態度已經比李成梁強許多了,起碼還要給你這些旁系人馬一次機會。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行,你就該上,不行,你就該死,當兵上戰場,沒本事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