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信馮大哥可以問璉二哥,我這一月里便是大門不出,就在家里習字。”寶玉斬釘截鐵地道。
“那好,不過你既然花了一個月來想事情,那想明白究竟打算干什么了么?”馮紫英覺得如果賈寶玉真的能振作起來,未嘗不能做出點兒事情來。
面對馮紫英的這個提問,賈寶玉又陷入了遲疑和痛苦中,欲言又止半晌,才搖了搖頭沮喪地道:“馮大哥,我這一個月來都在想,我究竟能做什么?對讀書,您說那詩詞歌賦我還勉強有些興趣,參加一下詩會文會,也能應酬過去,可是那經義和時政策論,我實在不感興趣,……”
一句話,讀書沒興趣,自然也就沒戲。
“嗯,那學著做事呢?”馮紫英不動聲色,“先學著璉二哥以前那般,去你們榮國府的鋪子、莊子去看一看,查看一下收成,了解一下行情,然后回來自己琢磨一下,對比一下幾年前你們府上的營生收入,找一找怎么改進的思路,怎么樣?”
寶玉再度遲疑,最終還是搖頭,“馮大哥,我怕我沒這個能耐,以前我從沒接觸過,那鋪子營生怎么做,莊子里產什么,我也不明白,更別說要算賬了。”
馮紫英在心中暗自罵了一聲艸,那你還能干什么?你還和我說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還能怎么做人?當個混吃等死的富貴閑人?那你也得讓你姐姐替皇帝生個兒子才行,生個公主都不行!
強壓住內心的火氣,一邊緩步往院子里走,馮紫英竭力讓自己的話語里不夾雜怒意,“那寶玉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過什么樣的生活?你都知道你原來那樣是不可能長久的,總得要有個正途走吧?”
寶玉終于還是沮喪地搖頭,“我也不知道,老爺也問過我,我說我以前也沒想過,現在想了這么久,還是沒想出我能做什么,后來大姐姐從宮中來信,就說讓我聽馮大哥的,馮大哥讓我干什么,我就做什么,大姐姐說馮大哥不會不管我的,……”
賈元春啊賈元春,你可真的是擺了我一道,這賈寶玉除了一副皮囊外,還有什么,居然丟給自己來管束?我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問題是他能做得到么?我特么又沒睡過你,憑什么還得要撿著這樣一個活寶托在手上?
馮紫英心中也是慍怒不已,你說自己替賈環謀劃,那是人家賈環態度端正,求上進,而且也有探春這丫頭的幾分情意在里邊。
你這賈寶玉啥都沒有,啥都不是,憑什么讓自己來替他謀劃人生?林黛玉只是他表妹,薛寶釵也只是他表姐,可不是親姐姐!
從賈政嘴里得到了同樣答案之后的馮紫英真的是有些絕望了。
看來這賈元春是賴定自己了,非得要把寶玉交給自己自己來調教管束,可自己哪有這份能耐來把大臉寶給調教過來?
這文不能提筆,武不能提槍,能干啥?
原來倒是考慮過讓他憑藉一副好皮囊,再在詩文是哪個混點而名聲出來,找個公主郡主啥的,享一輩子長久富貴,可賈元春一進宮當貴妃了,這駙馬夢就一下子破滅了。
能和永隆帝一輩兒的公主,兒子女兒都有賈寶玉這么大了,比如衛若蘭,而其他太上皇這一輩的親王們女兒年齡也都沒他這個合適年齡的了。
當然糊弄一下賈政,懶得理睬賈元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看著賈政這般殷切的眼神,寶玉那茫然無措的表情,馮紫英覺得自己好像還真狠不下心來對待這父子。
賈政沒什么壞心眼兒,只是沒什么能耐而已,而寶玉也只是一個被家庭慣壞的孩子,而又不幸生在了這個不屬于他的時代,奈何?
“寶玉說這一個月來都在家里呆著,看書,想事兒,不知道寶玉看的是什么書?”馮紫英也的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他看著寶玉的模樣也是感慨。
賈元春多半是感覺到了一些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卻不是你感覺到了就能改變的,可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朝中,人在宮中,都是如此。
賈寶玉臉上露出一抹少有的忸怩,“也沒看什么書,就是一些雜書,還有一些傳奇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