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還覺得正妻好呢,不說來旺兒子了,換一個人,三房里的老四,芹哥兒,你可愿意?”王熙鳳撇了撇嘴,“正經八百賈家人,和蘭哥兒他們同輩份的,現在還管著廟里的事兒呢,如何?”
平兒臉一板,這賈芹她卻是知道的,也是個無賴,原來成日里來討好璉二爺,后來璉二爺在外邊不怎么管府里的事兒,又攀上了東府珍大爺的大腿,慣會欺軟怕惡,吃酒賭博,惡習不少,現在想要打理園子里的家廟,正在大老爺和珍大爺兩邊討好。
“是不是覺得我全都給你指些不中用的?要我說來旺兒子也好,芹哥兒也好,雖然都是些不中用的,但好歹也能吃飽飯,真讓你去那郊外嫁個莊戶人家,那就得成日風里來雨里去,舀糞灌田,收糧曬麥,饑一頓飽一頓,沒準兒遇上水旱災害,還得要逃入城里來討吃,你這等從未干過農活兒的,要不了幾年,雪樣肌膚就能變成烏黑褶子滿臉了。”
王熙鳳刻薄而又現實的話說得平兒心里都是一顫,她還從未想過這等嫁做人妻也需要作這些事情。
“再說了,寶琴嫁過去是作媵,不是妾,媵可要比妾身份高不少,便是大婦也不能毫無緣由的隨意欺壓,所生子女,也要比妾生子女高幾分。”王熙鳳淡淡地道:“而且以鏗哥兒現在的勢頭,未必日后不能更上一層樓,便是媵妾,也未必就沒有弄個誥命敕命夫人的機會。”
“那怎么可能?”平兒駭然,不敢置信。
這誥命敕命夫人都是官宦嫡妻特權,哪里能輪得到媵妾?
“哼,你這是少見多怪,前宋便有這等先例,夫或子若是能立下大功,未嘗不能有此特例,而你若是嫁一個尋常莊戶商賈,能有此機會么?”王熙鳳冷笑,“再說子女,若是嫡子讀書有成,無需恩蔭,你若是能討得丈夫歡心,一個恩蔭機會給你兒子,你兒子不也能憑空便得一官身?”
平兒默然不語。
“嫁入官宦豪門,這起步便比尋常人家高了許多,哪朝哪代不是這般?若是窮苦人家,便要么苦讀,夢想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要么就只能投軍去邊地用命換一身富貴,只是這等路徑只怕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還難,看看這每年舉人進士中,有幾個是真正赤貧人家?便是供那讀書人白吃一二十年飯,又有幾個尋常人家能夠堅持?”
便是馮紫英在這里,聽見王熙鳳這番話,都得要佩服這女人雖然狡譎,但是看許多問題卻是看得深遠,對當下這等體制也是一針見血。
“這么說來,琴姑娘嫁入馮府反倒是高攀了?”平兒嘆了一口氣。
“當然是高攀,也不知道鏗哥兒是如何說服了那段氏,居然能讓被退親了寶琴嫁入馮府。”王熙鳳笑了起來,“我若是那段氏,這嫡母都當得憋屈,什么事兒都由著兒子來,成何體統?父母威儀何在?”
“可像馮大爺這中不過十七八歲便是要出任五品同知的人,又能有幾個?”平兒也笑了起來,“這大周朝立朝百年,怕也只有他一人吧。”
“也是,所以以鏗哥兒這等前程無量,寶琴嫁過去難道不是一番大造化?若是能生個爭氣的兒子,萬一還真的能襲爵呢?”王熙鳳悠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