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釧兒很顯然要比尤二姐和香菱的適應能力強得多,一邊替馮紫英揉著肩膀,一邊小聲道:“玉釧兒也擔心妙玉姑娘有看法,現在妙玉姑娘雖然在櫳翠庵,但是庵里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大概也有些不方便,前段時間托修顏姑娘來和玉釧兒說,讓玉釧兒沒事兒可以多到她那里去坐一坐,……”
“哦?妙玉一個人在櫳翠庵住著不習慣了?她不是喜歡清靜么?求仁得仁,怎么還覺得寂寞了?再說了,不是還有岫煙也在園子里么?幾位姑娘也都不是不好處的人,她怎么就還住不慣了?”馮紫英似笑非笑,眼角也微微挑起。
“爺,妙玉姑娘的性子怕是難得和園子里其他幾位姑娘多投緣吧?便是林姑娘是她妹妹,好像來往也不算多,除了一起長大的邢姑娘外,她也很難得去別家,倒是其他幾位姑娘們念著林姑娘面子,有什么聚會看戲都要叫她,……”
金釧兒和馮紫英也是一別一月,話也格外多。
“那妙玉去么?”馮紫英很好奇。
“聽說之前也不怎么去,后來邢姑娘說過她一兩回,她也就去了,只不過去了話也不怎么多,但是畢竟還是去了。”金釧兒笑著道:“性子好像也比原來冷冰冰的樣子和善了許多。”
馮紫英搖搖頭,他可不認為妙玉這性子能有多大變化。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沒有碰得頭破血流吃大虧的經歷,很難對這種傲嬌性子的女子有多大觸動,她會覺得這都是天下人欠她的,她怎么都是理所應當。
“奴婢倒是覺得妙玉姑娘還是覺得在櫳翠庵里日子太清苦,先前林姑娘也問她要不要一兩個丫鬟幫襯侍候,她還堅決拒絕了,但時日久了,雖說這園子里飲食都是后廚送來,但她身邊一個人幫忙的都沒有,洗衣沐浴,清掃屋子,泡茶寫字,都得要自己一手一足,她也是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現在驟然變成什么都得要自己來一手一腳干,自然就適應不了,所以才有意讓玉釧兒去跟著她,那意思還不是希望玉釧兒能去幫她一把,……”
倒是香菱這個有些憨厚的性子,一口直接道破了妙玉大的心思,讓尤二姐、金釧兒乃至旁邊的尤三姐都是忍不住捂嘴輕笑。
香菱還有些懵懂,還以為幾女不信,趕緊又道:“奴婢這話可是真的,就連岫煙姑娘都說妙玉姑娘耐得住寂寞,卻受不得了清苦,……”
馮紫英眼睛一亮,倒是對邢岫煙的觀感又提升了一層。
不愧是從小長大的閨蜜,倒是對妙玉的看法一針見血。
嬌生慣養習慣了,便是在寺廟中都因為她是了緣師太的弟子而有小尼服侍,現在師太過世,一下子變得孤苦伶仃無人問津。
在牟尼院里就已經感受到了世態炎涼,現在到了櫳翠庵里,眼見得一干姐妹們都是丫鬟婆子和仆婦一大堆侍候著,而她什么事兒都要親力親為。
說句難聽一點兒的話,便是每日倒馬桶,都得要自個兒提出去。
這兩相對比,滋味可未必好過。
“好了,香菱你也莫要說別人了,來這永平府就好好侍候爺吧。”馮紫英憐愛的看著這個生得嬌俏機靈但實際性子敦厚樸實的丫頭,尤其是那眉心一點胭脂痣,更是讓這丫頭憑空多了幾分妖嬈,此時卻已經有了幾分小婦人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