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老爹是薊遼總督,已經做到了武將的極致,還是武勛出身,只要在遼東戰場稍稍立功,那么晉位公侯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恩師是閣老加戶部右侍郎掌中書科事,舉主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甚至連和自己有著鄉黨關系的兵部左侍郎柴恪也對他贊不絕口,還有一大幫關系密切的永隆五年進士作為羽翼,加上又是庶吉士出身,還有翰林院修撰光環加身。
這些人脈關系讓朱志仁都忍不住眼紅得充血。
朱志仁很清楚此人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現在不過是暫時棲身于此,尋找一個合適平臺起飛罷了。
自己要做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好好藉此機會和對方合作,無論對方如何,畢竟在這永平府,自己才是當之無愧的父母官,出事,自己跑不了,功績自己也少不了,這樣的機會豈能不抓住?
真正出了大問題,朱志仁相信無論是齊永泰還是官應震和喬應甲都不會坐視不管,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敢陪著這個家伙瘋一回?
“紫英,我明白你的雄心壯志,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能行的,也許循序漸進能避免更多的麻煩,……”朱志仁苦笑著道:“你以為老夫就不想做這些事情么?但是你要知道這幫士紳可不簡單,他們在京中都有著千絲萬縷的人脈關系,稍有觸動,便會引來各種攻訐和質疑,……”
“府尊,我當然知道,但是因為他們有這些靠山,我們就不做了?”馮紫英搖頭,“我是同知,清軍是我的職責,我自幼跟隨家父大同邊地生活,也清楚軍戶隱戶是痼疾,哪里都有,但是像永平府這樣猖獗的情形,我真的還是第一次見到,當然這不是府尊的責任,十多二十年了,遺留下來的破事兒,要清理肯定會遇到很多阻力,但我做好了各種準備和挑戰,……”
朱志仁搖了搖頭,“軍戶隱戶問題固然麻煩,但是還不是最主要的,……”
“大人是擔心清理軍屯田土?”馮紫英再問。
“對。”朱志仁一反以前的表情,鄭重其事地道:“軍屯田土從二十年開始陸續以各種原因現在只剩下二三千畝,而且這二三千畝均被置換為偏僻所在的下田,其中有多少人在其中上下其手?這不是一干士紳能做到的啊。”
馮紫英一凜,“府尊的意思是這里邊還有許多問題,嗯,是和官員有關?”
“唔,這些田土都集中在盧龍,一二十年里縣令換了好幾任,哪一任敢拍著胸脯說他在里邊沒有沾手葷腥?”朱志仁目光陰冷,“紫英可知道這幾任縣令里邊最終去了何處?”
馮紫英意識到了棘手,皺了皺眉,“這軍屯田土皆屬府里兵房和戶房管轄,為何卻是盧龍縣里來具體過手了?”
“紫英,你是不清楚下邊的情況,府衙里的兵房戶房并不具體經管,而只負責造冊登記和監督,具體日常的抽檢檢視和管理都是縣里,否則這府里管五縣一州,各房不過區區幾十人,還有幾個衛鎮土地人口,那里管得過來?”朱志仁對府衙里的具體情形還是十分熟悉的。
“那府里也該履行監督職能,難道這一二十年里都沒看出問題?”馮紫英哂笑,意似不信。
“紫英,這等事情,都在這一塊地盤上生活,這些各房之人都是人精,豈能看不出問題來?”朱志仁搖頭苦笑,“問題是縣里把上下表面文章都能做得花團錦繡,尋常抽檢你是查不出什么的,什么移花接木,瞞天過海,李代桃僵,這些花式手段層出不窮,如果再能和府里具體經辦人員有點兒默契,心照不宣,誰還愿意去把這些蓋子揭開來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