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急敗壞地一邊喊著小妾趕緊拿衣衫來,朱志仁一邊急吼吼地來回在房中踱步,“這個馮紫英,簡直是膽大包天,這是要捅馬蜂窩么?隱匿軍戶罷了,多大個事兒?”
見老爺急得跳腳,小妾也是連衣衫都為穿好,只著一件肚兜便來和丫鬟一道替老爺穿衣,若是平日看著這新納小妾肉光致致的景象,定要好生調教一番,過足手癮方才罷休,但是今日卻是半分興致皆無,只催著趕緊穿衣梳頭。
朱志仁一踏出門,長隨已經迎上來,“聽說是同知大人行文兵備道,督請兵備道那邊從薊鎮借兵兩百,并點齊了府中衙役,突襲了北莊,廖家一門三十二口皆被拿下羈押,……”
“瘋了,馮紫英瘋了么?全家拿下?”朱志仁腳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面帶驚恐,臉色煞白,“他這是把一個隱匿軍戶當成謀反大逆案子來辦么?”
長隨也是滿臉驚懼,“府衙里的三班衙役們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只是午間讓各人把各色文書枷具備齊,一直等到晚間亥時才出發,他們也不知道去哪里,只管跟著去,才發現還有邊軍配合,……”
永平兵備道在永平府這邊存在感很低,因為永平府北面西面都是薊鎮邊軍,加之三衛二十年前輩裁撤之后,永平府除邊軍外的駐軍幾近消失,這兵備道就更像是一個空殼子衙門了,兵備道是掛著山東一個僉事名字,那個家伙同時還簡直德州兵備道,所以很少來這邊,不知道馮紫英卻如何和那邊扯上了關系。
邊軍未得都司行文是不能進入非鎮軍轄地的,這是鐵律,但是有了兵備道行文,那就是具備了法律手續,朱志仁很清楚這里邊的門道,馮紫英這是蓄謀已久,恐怕早就要拿這些士紳們開刀了。
只不過這種隱匿軍戶的事兒,哪怕是侵占屯田,也算不上什么大案,不過就是罰銀、笞杖,而且大周律在大明律基礎上弱化了許多,尤其是對士紳的優待更甚。
侵占隱匿田土賦役等罪名,對士紳都有從輕的規制,除非有其他特殊情節,否則是以罰銀和剝奪士名為主,笞杖為輔。
這馮紫英一下子將其全家枷鎖回來,這簡直就是當成了謀反大案來辦了,這廝難道在來之前沒有學習一下大周律?
擔任刑部、同知、推官等官職者,按照規定在任職之前都要先學習大周律,這馮紫英號稱治政能人,難道會不懂這些?
穿好衣衫沖出后院,朱志仁正欲直奔同知公廨而去,卻見馮紫英早已經搶先而來。
幾乎要咬牙切齒,怒斥對方,但是朱志仁千言萬語還是抓做了一句話:“紫英,你糊涂啊,怎么能這么干?”
“大人放心,若是沒有十足把握,下官焉敢如此放肆?”馮紫英趕緊一句話寬心,朱志仁狐疑地看著對方:“當真?”
“府尊面前,下官如何敢妄言?下官正是前來匯報。”馮紫英笑意盈面。
朱志仁稍稍放心,看樣子對方是有所斬獲了,只不過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從哪方面得手了。
“那好,先去我那邊。”朱志仁心中一定,又恢復了尋常的鎮靜自若模樣,一步三搖,“紫英,你也該先給我打個招呼才是啊,行文兵備道請借邊軍,雖說令尊是薊遼總督,但是地方借兵邊軍,風險極大啊。”
借兵邊軍,除非涉及幾類大案,否則便是違制,而地方官府和兵備道都是要承擔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