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聽出了自己這心腹話語里隱藏的意思,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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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剛回到家中,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喝一口水,王應熊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和他一道的還有鄭崇儉。
王應熊和鄭崇儉二人都被授為兵部職方司正七品副主事,而同科的楊嗣昌則是兵部武選清吏司的從五品員外郎。
單單是從這個就能看得出來,一甲進士加之成為翰林院編修出身與普通三甲進士之間的差距,三年下來,就相差三級,而且楊嗣昌是擔任兵部最有權力武選清吏司員外郎,這個懸殊不可謂不大。
“怎么了?”見王應熊和鄭崇儉臉色都有些嚴肅,馮紫英其實已經猜到了內情,不過還是和二人開著玩笑,“知道我回來,準備要來打一頓秋風?”
“行了,紫英,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些?”王應熊沒好氣地道:“楊可棟逃回播州了,已經公然現身了,龍禁尉得到了消息,剛才內個就在就此事進行商議,張大人、柴大人都去了,估計很快就要回來具體商討,我和大章坐不住才過來向你討個說法。”
“紫英,你早在一兩年前就開始布局,播州那邊你是早就料到了吧?”
鄭崇儉簡直無法想象自己這個同學怎么就有這么敏銳的嗅覺,或者說是對局勢的洞察力。
寧夏叛亂他提前半年就預料到了,現在西南亂局隱現,他居然提前一兩年就和王應熊探討過。
之前還有些覺得王應熊和馮紫英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但是在從戶部查到四川方面的消息,了解到這一年里挨著播州最近的重慶府、順慶府、敘州府糧價穩步上漲之后,鄭崇儉就覺得這場叛亂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也說不上料到,只是覺得流土之爭遲早會有一個爆發點,縱觀西南,能夠掀起叛亂的還能又誰?楊應龍恐怕是最有可能的吧,否則朝廷怎么會讓楊可棟為人質?”馮紫英冷笑,“要依我看,朝廷這就是自己底氣不足,又不是兩國,不過是一個土司而已,卻弄得還要出子為質,這不是擺明說我有些怕你,你別鬧事兒啊,這不是助長楊應龍的狂妄自大之心?還有他旁邊的永寧宣撫使奢崇明恐怕也一樣是蟄伏的毒蛇,未必比楊應龍好多少,……”
聽得馮紫英這么一說,鄭崇儉頭都大了,“紫英,不至于吧?還說如果楊應龍真要叛亂,除了四川都司那邊調兵外,永寧宣慰司土兵亦可派上用場,照你這么一說,這些宣慰司宣撫司不是都很危險了?”
“那倒不一定,流土之爭較為激烈的地方肯定是有風險的,但是一些善于處理關系的地方,并不一定就不可調和,何況如果真的有人叛亂,對這些土司來說,也是為國立功的機會。”馮紫英記得前世中白桿兵就是出自西南土司,想必職方司出身的鄭崇儉和王應熊都應該清楚才對。
“若是西南生亂也是在秋季,北面還有察哈爾人南侵,大周豈不是危若累卵?”王應熊以拳擊掌,忍不住問道:“紫英,你在永平,正要面對察哈爾人,若是西南也要生亂,朝廷如何來應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要面對。”馮紫英起身,“這兩邊都是疏忽不得,但我以為恐怕還是西南這邊為重。”
“什么?”鄭崇儉和王應熊都大惑不解,他們就是擔心朝廷過于重視蒙古諸部南侵以至于會對西南這邊采取拖延應付之勢,沒想到馮紫英居然覺得西南亂局更需要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