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未必還有機會回來住下,但是偶爾回來在這里駐留歇腳,回味感慨一番,那也別有一番滋味。
從蘅蕪苑出來,沿著嘉蔭堂背后的寬敞石板大道一直走到凸碧山莊所在大主山山腳下,青石板鋪筑的山上道路蜿蜒曲折,隱約可見山上凸碧山莊面前的廣場曬臺欄桿,一行人便登階梯而上。
一直走到了凸碧山莊的廣場上,卻見李紈攜著李玟李琦兩姊妹正與帶著平兒的王熙鳳談笑風生,見寶釵和黛玉上來,這才迎上前來:“喲,讓我瞧瞧,這寶丫頭給馮家當了媳婦有什么變化,聽她們說寶丫頭是幾日不見,就有脫胎換骨的變化,我就在琢磨原來就是一個神仙妃子般的妙人兒了,這要再變,那豈不是要把鏗哥兒給迷得踏不出門?那可真的是罪過了。”
王熙鳳的一席話只把寶釵說得雙頰緋紅,羞怯不堪,倒是李紈幫著緩頰:“鳳辣子,寶丫頭才回來,你就這般調侃,難怪老祖宗說你是個潑皮,有你這么當嫂子當姐姐說話的么?沒見著寶丫頭都快要把下巴都塞進衣領里去了?”
“喲,你倒是來當好人了,先前是誰在說寶丫頭嫁了好人家,鏗哥兒娶了好媳婦,這最好股一把勁兒,早些生個子嗣,也好替馮家延續香火,這鼓一把勁兒是什么意思?”
王熙鳳句句話都不饒人,這一番話若是只有寶釵在,倒也罷了,但是還有幾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那就有點兒火辣了,只怕黛玉、探春、湘云、迎春、惜春、岫煙幾個都羞得以袖遮面。
李紈也大羞,本來是兩個人的私房話,卻被這鳳辣子鳳潑皮陡然間抖落出來,她本來就是一個寡婦,這會子還有兩個堂妹在面前,如何經得起這般調戲,恨不能鉆進地縫里去,但此時卻只能強自鎮靜,咬著牙關惡狠狠地道:“鳳辣子,你這好不知羞?也幸好都是府里的人,這等話傳到外人耳中,也不怕失了賈家王家的身份?”
聽得李紈這么一說,原本只是開玩笑的王熙鳳眉目間卻是煞氣一凝,打了個哈哈,“賈家可和我沒啥關系了,真要覺得我在府里邊兒礙眼,趕明兒我帶著平兒走就是了,我可不敢和你這賈家的大奶奶相比,……,至于王家,王家也不在乎我這一個出嫁又和離的女兒,不是么?”
這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連李紈也沒想到王熙鳳說翻臉就翻臉,這話也格外刺耳,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一時間想要爭辯,卻又覺得不好嗎,這個時候要去和受到刺激的王熙鳳拌嘴勁兒,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還是寶釵反應最快,上前一把攬住王熙鳳的胳膊,同時又牽住李紈的手,“大嫂子的話是為我好,我明白,鳳姐姐這話卻不對,賈家也好,王家也好,薛家也好,昔日賈史王薛四大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日咱們這么多姊妹在這里盤算一番,一樣是這四家女兒,斬不斷分不清,都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但無論大嫂子和鳳姐姐日后如何,我薛寶釵都是兩位姐姐的好妹妹,兩位姐姐都是我們家的座上賓!”
這一番話說得蕩氣回腸,卻又情深義重,便是李紈也險些咬破嘴唇,王熙鳳卻紅了眼睛。
黛玉再度被震動了,她自問自己在這么短時間里還真想不出這么頗富急智的話語來化解這份僵局,當然這可能和寶釵的特殊身份有關系,但無論如何寶姐姐的這份應變能力黛玉感覺到了差距和壓力。
心念急轉,黛玉也是盈盈上前,語氣誠摯:“鳳姐姐這么些年來管理府里,功勞苦勞自然府里人都看在眼里,大嫂子心寬意厚,下人們也都感激在心,向我和寶姐姐還有云丫頭這樣寄居在府里的外人,都無比感激兩位姐姐這么些年來對我們的關懷照拂,若是沒有你們,我們都不知道這幾年會怎么熬過來。寶姐姐先前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小妹卻覺得,更有一句話,須彌芥子,大千一葦,世界如此之大,緣分卻又讓它如此之小,如大千一葦連為一體,這不正是是我們姐妹們一場緣分么?以后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其中的緣分會帶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