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以此事,馮紫英并不懼怕什么,哪怕被御史們拿住不放,他也能有脫解之策,所以作為一個試探,正好是一個機會。
一到順天府就感受到了這個大周王朝的中樞之地的確不是永平府能比的,紛繁復雜的各種事務都撲面而來,而且件件都不簡單,隨便一樁案子都能牽扯到朝廷和宮中的各種關系。
去一趟通州就能感受到繁榮背后的是各種祿蠡和蛀蟲的互相勾結,不知道已經折騰出多大的窟窿等著自己。
但日子照樣要過,馮紫英也很清楚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一己之力就能解決的,也不是一時熱血上頭就能改天換地,別說是他,就算是皇上或者內閣,一樣沒辦法,各種利益牽扯糾葛之下,真真假假,如夢如幻,很多時候你根本分不清誰錯誰對,甚至站在各自的立場,似乎誰都沒錯。
“這是什么情況?”馮紫英從厚實的各種資料和地圖中抬起頭來,“傅大人,我知道石炭開采在順天府這邊也早就有了,但是沒想到竟然這么無序,西山那邊歸誰管,難道就沒有人過問么?”
傅試有些尷尬地拱了拱手:“大人,理論上那邊兒屬于宛平縣,但是您也知道宛平縣衙就那么些人,而且主要精力都放在城內和京郊,西山那邊都是山區,而且山脈逶迤蜿蜒,……”
“傅大人,這是理由么?”馮紫英哂笑,隨手推開手中的這些資料,“按照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從廣元年間開始,石炭在京城內的使用規模就逐漸超過了柴炭,到天平年間乃至元熙年間就完全是石炭占據主導地位了,元熙三十年后,石炭在京師城中所占比例已經超過了九成,除了宮中尚用柴炭外,民間乃至官府所用盡皆以石炭為主了,既然如此,西山石炭開采規模如此之大,發展勢頭如此迅猛,縣里可以說沒有精力來管,那府里呢?也不聞不問,是何道理?”
“大人,說來話長了。”傅試作為通判,這是通判的工作范圍,雖然順天府五通判,應對工房這邊的石炭開采并不歸他管,而是另外一個通判徐向輝在負責,但這府里的這些陳年老窖情況,他卻是十分了解。
“說來話長,我也得要聽一聽。”馮紫英沒好氣地道:“這邊破事兒還沒有梳理清楚,那邊又鬧騰起來了,案子還沒有上道,其他事情又冒了出來,誰都想要占幾分便宜,但是誰都不想付出,京師城中采暖做飯所用石炭,若是按照冬日里的使用規模來考慮,起碼用度在億萬斤以上,可據我所知右安門那邊為何稅課司從無動作?”
傅試一時間無言以對。
馮紫英斜睨了一眼傅試,他也知道五通判中,傅試并不分管商稅這一塊,而是分管屯田這一塊工作,自己這么質問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要說,順天府五通判才是整個順天府衙里邊掌管經濟事務最核心的群體,五通判中,一人管工礦商稅,按照現代說法就是主抓工礦商業的副市長兼發改局長,一人管屯田,類似于副市長兼農業局長,一人管糧儲,類似于副市長兼糧食局長,在這個時代糧食儲運是天大的事情,而且是與屯田分開的,一個管水利河防,類似于副市長兼水利局長兼防總指揮,還有一個管馬政、畜牧的通判。
可以說在以農為本的這個時代,有三個通判都和農業息息相關,管屯田的,管糧食儲運的,管水利的,甚至要生活管馬政和畜牧的也都算是大農業范疇,只有一個管工礦商業的單獨列出。
而五通判中地位重要性也是一目了然,管糧食儲運的通判排名第一,管水利的排名第二,管屯田的排名第三,管馬政、畜牧的排名第四,管工礦商業的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