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鎮(江北鎮)看樣子是要組建起來了,可是組建荊襄鎮已經讓朝廷有些支應不起,那淮陽鎮(江北鎮)所需只怕更勝于荊襄鎮,銀子從何而來?”馮紫英反問。
鄭崇儉遲疑了一下,“之前朝廷就有討論過,恐怕要削減固原、寧夏、甘肅三鎮的糧餉開支,用來組建淮陽鎮(江北鎮),此番固原鎮在西南戰事又遭大敗,徐大人已經提出干脆裁撤固原鎮,將其并入荊襄鎮,原固原鎮的糧餉部分劃入荊襄,部分用來組建淮陽鎮(江北鎮)。”
馮紫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想到朝廷竟然連甘肅鎮和寧夏鎮都要裁減,這就危險了。
“甘肅和寧夏二鎮裁減是誰提出來的?”馮紫英皺起眉頭,“皇上難道會同意?”
“是右侍郎鄭振先鄭大人的建議。”鄭崇儉臉色也有些不豫。
“哼,這幫江南士人是想方設法都要削弱邊地防務啊,固原鎮也就罷了,甘肅鎮和寧夏鎮一旦削弱,難道就不怕蒙古人趁勢做大?”馮紫英輕輕哼了一聲,“好了傷疤忘了疼,真以為土默特人就是善茬兒?一旦朵干都司的蒙古人和土默特人覺察到甘肅、寧夏的虛弱,他們會不會借勢啟釁?”
鄭崇儉默然不語,他也清楚這個問題在兵部內部也是引發了激烈爭議,尚書張懷昌堅決反對,但是右侍郎鄭振先振振有詞,左侍郎徐大化和職方司郎中丁元薦也傾向與支持,而張懷昌擔任兵部尚書時間不長,對兵部內部影響力遠不及張景秋,如果不是袁可立堅決支持張懷昌,只怕這個建議在兵部內部就要形成一致意見了。
“但朝廷的財力的確支持不起新組建淮陽鎮(江北鎮)了。”鄭崇儉沉默了一陣才說了一句實話,“徐、鄭兩位大人也是無可奈何,今年戶部國庫見底,便是維持現有的狀態都十分艱難,除非西南戰事立即取得決勝戰果,年內結束,否則情況還會更糟糕。”
馮紫英以手扶額,歪坐在官帽椅中,一時間也難以應答這個問題。
一支新建軍鎮,沒有八十萬兩銀子的開辦費想都別想,如果要想做得完善一些,那就意味著一百萬兩銀子要砸進去了,這也難怪戶部那邊喊吃不消。
但是淮陽鎮又是江南士紳的集體呼聲,便是葉向高和方從哲他們也很難無視,所以銀子從哪里出?還不只有從削減一些看起來不那么重要的軍鎮中出。
表面看起來,西北局面在經歷了寧夏平叛之后尚算穩定,但馮紫英卻深知那不過是表面現象,甘肅、寧夏、固原三鎮已經虛弱到了極至,甚至他也認同裁撤固原鎮,但是甘肅鎮和寧夏鎮卻不能,榆林鎮甚至需要加強,因為西北的貧瘠和困苦,以及飽受天災影響,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引發內部的叛亂,明末從陜西蔓延開來的農民起義,不都是源于陜北么?
若是寧夏、甘肅二鎮被削弱,固原鎮被裁撤,榆林鎮還要面對邊墻外的土默特人,一旦陜北遭遇旱災,也許一個火星子就會讓前世中的明末農民重新在大周上演,馮紫英不能不防這一手。
對明末農民起義,馮紫英很清楚那是多種因素造成的,天災人禍,官逼民反,但陜北脆弱的環境,貧瘠的土地,強悍的民風,再加上一門心思只想要撈銀子撈政績的官員,一旦遇上天災,馮紫英也想不出什么能制止這種民亂起義造反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