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隔三差五加征賦稅,而田力有盡頭,哪里經得起這般無休止的加征?士紳還需要安撫教化民眾,修橋鋪路這些官府難以顧及的事情,都需要地方士紳來做,所以也還要請朝廷理解我們這些江南人的苦處難處啊。”
“朝廷的難處又有何人能理解呢?”馮紫英一樣需要把屁股坐正,面色卻很平和,“建州女真的威脅諸公應該清楚,蒙古左翼去年入侵京畿,帶來流民上百萬,朝廷并沒有臨時加征賦稅吧?蒙古右翼年年寇邊,蒙兀兒人和西海蒙古亦是蠢蠢欲動,西北四鎮防守西北邊陲,將士沐風櫛雨,臥冰飲雪,雖說諸公遠在江南,難道就可以無視?難道真要等到前宋故事重演,諸公才來幡然悔悟,恐怕就悔之晚矣了。”
馮紫英嘆了一口氣,“再說了,這幾年來北地連年大旱,江南不是不知,朝廷現在也艱難,若是朝廷賑濟不力,導致這些北地流民渡江南下,我不知道江南士紳作何感想?”
這話語說得心平氣和,但是卻是隱含威脅。
北地流民問題歷來是朝廷最大的擔心,動輒數萬甚至十萬,一旦真的朝廷放任甚至是支助這些北地流民渡江南下,那對于江南簡直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想一想唐末黃巢大軍南下給江南帶來的毀滅性打擊,就讓人不寒而栗,如果朝廷真的放任幾十萬流民南下,有點流民就食無去,必然演變成為暴力搶掠最終演變成暴亂,江南士民安逸已久,加之朝廷精銳官軍皆在北地邊陲,江南空虛,哪里經得起這些北地暴民的沖擊?
翁啟陽無言以對。
站在馮紫英的角度,這番話也說得沒錯,北地連年大旱,賦稅根本就收不起來,全靠江南賦稅養活邊軍,彈壓北地,若是江南拖欠賦稅,這不說邊軍如何,單單是無法賑濟這北地流民,都是一個天大的問題。
“好了,二位翁公,諸位,難處誰都有,關鍵是別大家都只看到自己的難處,卻忽略別人的,單方面的覺得誰該體諒誰,若是都抱著這份心思,那這就沒法說了。”
馮紫英也知道此處不是深談之所,敲打一下,讓他們明白一下朝廷的意圖就夠了,而且這些洞庭商人并非江南士紳中那些死硬派,準確的說,他們屬于可以統戰聯合甚至結盟的盟友,那些霸占著江南主要田土,壟斷著江南科舉門徑,還要意圖掌控整個江南官場權力的士紳才是最大的敵人。
一干洞庭商人都松了一口氣,本來就是應邀而來捧場湊熱鬧,若是有合適的物件買上一二,也算是給了小馮修撰的面子了,只不過一來就湊上了這個最沉重的話題,委實讓人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二位翁公,諸公,請吧,包房我都替諸公安排好了,就挨著幾位王爺的房間,你們另一邊就是龍游商會的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