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玉田知縣郭止規等幾個縣的知縣給馮紫英印象都不好,早就有心要調整,但是順天府的知縣要調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和吏部協調好,而且吏部未必會愿意按照你的意圖來。
按照馮紫英的想法,像京畿之地,務求要能做事能安民的官員來出任,否則一旦有事,地方官府束手無策,必定導致京畿震蕩,影響朝局。
只可惜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這等京畿州縣,都是無數人盯著的,走各種門路方能有望進來,南北之爭更是少不了,哪里由得了他。
這種情況下,唯有找到合適機遇,騰挪出一二來,方能見縫插針安排。
“義伯兄,請坐。”來人是個三十出頭的枯瘦男子,但精神卻是十分健旺,走路帶風,馮紫英招呼對方入座。
“大人,那土豆果然不凡!”聲音洪亮,和對方枯瘦身材很不相稱,黑色面皮,雙目炯炯有神,一口陜西口音。
馮紫英也很欣賞此人,史記事,這名字也取得有些古怪,陜西渭南人,字義伯,元熙三十三年的進士,東安知縣。
“怎么,義伯兄,這會子不發牢騷了,不說本官以勢壓人了?”馮紫英笑了起來。
黑面男子,也就是史記事一屁股坐下,朗聲道:“下官先給大人道歉了,是下官愚鈍,沒想到徐大人在天津衛隱居居然搞出這樣一個澤被蒼生的東西出來,若是這土豆能大規模推廣開來,日后北地便是遇上大旱,起碼都能比以前好許多了,我們陜西和山西那等貧瘠山區,尤其適合種植這個東西,便是我們順天府,大人也該全力推廣,以免日后流民蜂擁而來,無物可食。”
“推廣肯定是要推廣的,但是其中也還有些難度和問題。”馮紫英擺擺手,“種苗問題,退化問題,另外還有口味問題,但我以為這都不是問題,關鍵在于大家要能接受,你我接受了,甚至我們周圍人都覺得是好東西,但是你這一下子就要讓所有老百姓來種,他們相信么?愿意么?這可是一季收成,誰會輕易把一年飽腹之事當成兒戲?”
史記事沉默不語,他當然清楚要讓老百姓接受一個新生事物的難度,而且這不是三天五天就能見到效果,需要一季時間,而且還需要付出一季沒有收成的風險,這是要餓死人的,沒誰會輕易去冒險。
而且,哪怕是一個縣內,十里不同俗,這個村子和那個莊子之間的信任度也很差,你這個村子種植成功,未必就能那個莊子也接受,除非他們自己也嘗試成功了,讓鄰居們都切切實實看到好處了,他們才會有去嘗試的勇氣。
“那大人的意見?”
史記事卻不甘心就這樣拖下去,作為東安知縣,他很清楚今年北地遭遇大旱之后,不僅僅是整個北直隸,河南、山東、陜西的情況都很差,自己老家陜西情況更糟糕,這種作物推廣哪怕晚一天,那到了今冬明春也許就會多餓死上百上千人。
“陽初有個想法,那就是由州縣拿出一些銀錢來作鼓勵,在全州或者全縣各地選五十到一百戶人,一千畝地來做實驗,由縣里兜底,種子、灌溉、施肥、鋤草等等,一切由縣里來培訓和決定,種植出來的土豆和番薯全數送給周圍百姓品嘗,另外每一個種植戶要找三到五戶抽人出來幫著一道參與種植,讓他們實地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