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光遠看著面前這個迎著自己目光,渾然不懼的小子,心中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不過大風大雨里闖過來,只用了片刻功夫,他便鎮定了下來。
他比李憲想象的,要干脆利落。
觀察了一下周圍,見不遠處的沙彌正在清掃庭院,夏光遠收起臉上的凌厲,對李憲一招手。
“去屋里談?”
見到夏光遠這般表現,李憲的心中一顫。
雖然自己不知道過程,但是看來自己,已經猜中了結果。
微微出神的功夫,夏光遠已經轉身進了客舍,隨著一陣開門的吱呀聲,李憲將腦海之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強行擱置,略一猶豫,邁開大步,在夏光遠意味不明的目光中,走進了客舍。
客舍之中暖爐正燒的旺盛,紅彤彤的爐筒上,一個已經分辨不出原色,周身黑乎乎的水壺正吱吱的響個不停。
茶幾上,一本經書攤在那里,旁邊一支鋼筆,一個筆記本——那上面,是手抄的《心經》。
夏光遠將門從里面關好,便拿了爐子上的水壺和搪瓷缸子給李憲倒了水。
然后,便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茶幾之前。
略微沉默片刻,他終于抬起頭,正視著李憲,開了口:“蘇梅她……還好嗎?”
有的時候,不需要什么問題都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有的時候答非所問的回答,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最簡單的,就比如“我愛你,能我在一起嗎?”“你是個好人。”這樣。
見夏光遠問起蘇媽,李憲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大錘狠狠擊中。
雖然竭力的想表現自己的鎮定,但是此時此刻,李憲的渾身還是不爭氣的打起了擺子。
也仿佛是火山噴發一般。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翻涌了起來,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不斷的噴涌著水汽。
而在身體里這一團火焰燃燒之時,又好像有寒風在透過身上的衣服直接刮過骨頭。
簡直冰火兩重天。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蘇婭時,小丫頭數九寒天里穿著的那短小而薄的棉襖。想到了蘇輝月光下那滿是怨憤的冰冷眼神,想到了那沒有臉,身上被刻刀凌遲般刮過的木頭雕像。又想到了第一次去蘇家之時,蘇媽那虛弱而無助的咳嗽聲。
強行的鎮定下來,忍住上前抽這個坑了蘇家母女三人十幾年的男人一巴掌的沖動,李憲咬緊了牙關,在牙縫里擠出了一句:“她過的不錯,馬上要結婚了。”
“哦。”
李憲本來想通過老吳和蘇媽的婚禮給面前這個男人一點刺激。
卻不成想,聽說蘇媽要結婚了,夏光遠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臉上,甚至還浮起了一絲釋然。
沒錯,釋然。
“那蠻好,她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補充了一句,夏光遠看了看李憲,見他緊握雙拳,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大致的情況,當初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都已經跟你說了。你不傻,應該能猜得到,那個為了一罐吃的被自己一個不小心全吃了,感覺沒臉見人,之后拋妻棄子的人、嗯,是我。蘇婭,或者說是夏婭,夏輝的親生父親。”
在李憲沉重的呼吸聲中,夏光遠勉強的勾了勾嘴角,“不過,那次其實咱們兩個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見到你,或者說再次遇到小婭,是和孫書記一起去森工檢察院的晚上。”
聽到這兒,李憲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