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節,供銷社內繁忙的緊。幾乎每個柜臺之前都圍滿了過來辦置年貨的老百姓。
跟著蘇婭擠到了一個肉食加工柜臺,李憲就見到了一個缺了條胳膊的中年婦女。
婦女約莫四十多歲模樣,左手提著菜刀麻利的將連在一起的一串紅腸切開,同樣麻利的裝了袋子裝好,單手拿著土秤一拎,再用下巴打了秤砣,這才遞給了柜臺前邊兒的第一個顧客。
“瞅好了啊,四斤高高的,十二元。”
抬頭見到蘇婭抿著嘴過來,那婦女板著的臉樂了,“呀!蘇丫頭來啦!過年了,吃點兒啥呀?”
蘇婭背著手,笑瞇瞇的走到了近前,指了指紅腸和干腸。
“好嘞!當家的,從后面拿點兒風干的干腸來!”
那婦女朝身后喊了一嗓子。
“嗯吶!”立刻就有人應了一聲。
站在旁邊兒,李憲驚呆了——聽見聲了,沒看見人啊!
往柜臺后面看了半天,他才終于看見了。一個雙腿截肢,只有正常人一半高的漢子,放下了絞肉器,拿了兩根木棍,撐著坐在身下的滑輪車,低著頭向柜臺后面去了。
這人……看著有點兒熟悉。
正當李憲疑惑的時候,那漢子已經取了一兜子看起來挺壓秤的干腸回來,見到李憲,人也是一愣。
“李、李總?”
啊!
李憲想起來了。
“老劉?”
這人,可不就是當初在林業局殘聯招工時候第一批進廠的員工么。
李憲清楚的記著,當初陳大功為了提高廠子里的工作效率,專人專用人盡其才,把這個照正常人矮了一半兒的安排到了裁紙工位。因為不用可以彎腰,提高了線上的不少效率呢。
“這怎么,還干上這活兒了呢?”李憲奇道。
將干腸遞給一頭霧水的妻子,劉金早撓了撓后腦勺,“這不是這兩年在廠子里有了工作,去年在廠子里又評了個勞動標兵,得了點兒獎金。外加上攢的錢,就給我媳婦在這租了個柜臺。”
李憲點了點頭,這事兒他聽說過,不過并沒有在意。看到劉金早一身的油污,笑道:“挺好,日子越過越好了啊!現在不在廠子里做了?”
“沒有沒有!”劉金早連忙擺手,“這不過年了嘛,基地那頭放了假,正好過來幫著我媳婦忙活忙活。”
見自己老婆王金秀楞頭楞腦的也沒個言語,劉金早急了,從滑車上邊兒蹦起來就給了自己老婆屁股一巴掌,“愣著干啥呀?這是李總,咱新浪紙漿的老板!還不打招呼?”
“啊!”王金秀慌了,連忙將手里的土秤放下,一只手慌亂的擦了擦衣服上的肉末和油污,磕磕絆絆道:“李、李、李總過年好!”
見婦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李憲忙笑著回了聲,便又對劉金早問道:“現在在廠子里怎么樣?”
劉今早挑起了大拇指,“那肯定過得去啊!以前我這半截子就能在家糊糊煙盒和紙殼箱子啥的,一個月算上政府給的殘補低補才三四十塊錢。現在好了啊,廠里工資一個月三百多塊,現在我老婆這兒柜臺好的時候還能有個六七百的收入,我們兩口子一個月一千多,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啊!”
李憲笑呵呵的點了點頭,看了看身邊兒的蘇婭,見小丫頭臉上悻悻的模樣。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什么老吳喜歡吃?怕不是你賣人情,大老遠的來照顧人生意是真吧!
這邊兒,劉金早還在絮絮叨叨,“哎呦,我老劉能過上今天這日子,可是虧了咱廠子照顧。”
說到這,見到李憲是和蘇婭一起來的,劉金早嗓門兒提高了八度,“媳婦,趕緊,趕緊給李總把咱們那小肚裝一兜。還有,你可得盯著點兒,別再讓蘇丫頭隨哪兒扔錢了。大過年的,就幾根腸,咱還能請得起!”
“嗯呢!”老劉老婆嘻嘻笑著,答應的干脆。
嗯……
看著已經偷偷把錢塞好到了柜臺里的蘇婭,李憲抿起了嘴。
“那行,老劉啊,那你這禮我可就收了啊!”
“嗯呢李總,您現在生意做大了,總也不回邦業,要是您吃好了,就讓小婭給我捎個信兒,我給您往冰城郵!”
“得嘞!”
李憲答應的可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