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莊后面的集英嶺已經塌了半邊兒。
山洪將嶺上的草木滌蕩一清,沒了草木遮掩,山上的黃土隨著濤濤山洪傾瀉而下。此時此刻,依山而建的謝家莊已經有一小半被埋在了黃泥之下。
而剩下的一半兒,則是被濤濤大水所吞沒。
從天空之中俯視而去,唯一能看得出來這是個人群聚集之地的證據,就只剩下了一個個將將露出水面的屋頂。
而在那屋頂之上,一家家的村民們正抱作一團,在淅瀝瀝下個不停的雨中瑟瑟發抖。
李友渾身濕透,凍得嘴唇發青、身上披著塊在房頂拆下來的油氈紙,懷里緊緊的抱著同樣凍得小臉兒闕青,貓兒一般縮成一團的李玲玲。
“他娘了個~額~炮仗!這賊老天,是要絕了咱老李家一家啊!”
看著腳下惶惶大水,李友咒罵了一句。他身邊依偎著的鄒妮聽到這話,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淌了出來。抽噎在雨幕之中化作道道白氣,伴隨著惶惶水聲格外凄涼。
他身邊,李匹李清和老謝一家聚在一起。頂著塊塑料布,將謝老大媳婦和小蘿莉謝依梵圍在中間。
孩子被嚇壞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兒,剛剛在娘親的懷里睡了過去。
放在平時,李匹肯定是要懟李友一句的。
可是被困了七個多小時,凍了一宿又水米未進,李匹已經無力吐槽自己老爹烏鴉嘴了。
他環顧了一周。
眼見著又一處草房隨著滾滾洪流轟然躺倒在了大水之中,李匹的鼻涕和眼淚一起淌了下來。
日驢,日驢啊!
后天就該開學報到了,這是抽了哪門子邪風作的哪門子死,非要在這兒玩兒幾天啊!
王八犢子老天爺、
美好的大學生活即將開始,老子還沒活夠,老子還沒正兒八經的搞過對象,老子不想死,老子……
還是處男啊!
“爸……”
無語望了望蒼天,李匹擦干了眼淚,轉頭看了看李友。
“嘎哈呀?”看著自己老兒子,李友哀嘆了一聲。
“你再把電話開機看看有沒有信號,給我二哥再打一遍試試呢?”李匹打著哆嗦說到。
垮嚓!
正這么說著,不遠處一道天雷炸響。
李友渾身一個哆嗦,“老四啊,別扯犢子了,沒信號啊!打了十好幾遍了,要是能通的話早就通了。再說,你瞅瞅這天兒,這時候開機打電話怕是你二哥找不著,雷公電母先過來照顧了。等吧,等著吧、我就不信,這共產黨能眼睜睜的看著咱在房頂上困死!總會有人過來救咱的,啊。”
看著身旁雙眼無神的老謝一家,再看著周圍幾家聚在房頭,不時傳來幾聲啜泣的村民。
李匹嘎巴嘎巴嘴、
他將目光落在了遠處已經塌了半邊兒的集英嶺上。
那山嶺之上,一個已經打了斜的信號塔,在雨幕之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