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李道云用身上帶著的兩把沒了子彈的“王八殼子”跟當地的地主換了三尺紅棺和一架板車。寒冬臘月里,用衣襟包著餓得臉都紫了的李友,自己一個人在沒膝的雪殼子里,把棺材拉到了附近的一個山坳里。
李道云那個時候二十八,滿打滿算在道館里呆了十年。可是到了自己這世上最親最近的人去世的時候,別說找個風水寶地。三九寒天里,冰封土七尺。李道云一個人拿著鐵鎬在雪地里打了一整天,最后自己累到脫了力,也沒刨出來三尺深足夠容納棺材下去的方坑。
要是照著李道云的脾氣,就是累死,這坑也得挖。
可是那個時候剛沒了娘,兩天沒吃上一口奶的李友在他懷里都已經沒了動靜兒。
兵荒馬亂的年頭,大到高官巨賈,下到販夫走卒,人世間里里外外都透著無奈。
據李道云后來說,他在空無一人的山坳里,迎著裹挾著雪粒子的山風嚎了半宿。餓的眼睛都發綠的野狼,都被他嚇得夾著尾巴跑。
那天晚上,李道云把亡妻的棺材用破苫布裹好,放進了那淺淺的土坑里。然后抱著李友在附近落了下來,靠著給人種地做活,金山打獵甚至是坑蒙拐騙賺錢,然后換羊奶牛奶甚至是苞米糊糊,把李友拉扯過了那個冬天。
第二年春天,李道云才找了幾個幫手,尋回了那道山坳,找到了亡妻的棺材。嚴舒珍到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下了葬。
再之后,李道云帶著李友再也沒離開過那山坳左近。
附近的屯子村子,經歷小鬼子偽軍管,土匪管,最后解放歸黨管。山坳里的小樹從胳膊一般細長到了大腿一般粗,山釘子樹花開了謝謝了開,狼熊野豬山雞飛龍繁衍了十幾代,到最后被采伐隊和開荒隊打的幾近絕種。
風霜雨雪幾十年過去,山坳里那一方小小的墳塋一直如一個嬌小的孩子般俯在那里。
李憲想著,這一次趁著嚴舒華回來,李道云的一樁心事了了。把祥云寺殯葬服務公司都給拉上,回趟八九林場,風風光光的把自己這太奶的墳給遷出來,重新找塊墳地好好的落下。一來呢,是為了讓地下面那個命苦的女人,自己的祖輩有個好的身后。二來呢,李道云眼看著年歲越來越大了,山坳里面樹木橫行,別說車進不去,就連走路都艱難的緊。找塊好地方,等以后老太爺腿腳不好了,也方便祭拜。
出于這個想法,李憲到祥云寺找到了釋能,把前前后后的事兒都安排利索了。
李道云偏偏不干,說是幾十年過來自己走順了腿,現在要是把墳換個地方,自己不好找。還說是等以后他要是死了,李憲也不能找旁的地方,就在那小墳左邊挖個坑,一起葬了。
對于老太爺的執拗,李憲也就只能尊重。最后再三商量,爺倆才達成了一個妥協的意見。
墳,不挪了。
但是得重修。
這事兒也不交給外人,就讓釋能操持,找林場的青壯們做。
李道云這才答應下來。
山里現在可是還封著雪呢,嚴舒珍的忌日就在小年那天。滿打滿算可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到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忙著過年,先準備可是來不及的,都得提前安排。
李憲帶著長子長孫李清一起,里里外外一番忙活,半個月可就過去了。
這邊安排停當,萬事俱備就等著到小年一家人回去,李憲才終于脫身,回到集團。
一月18號。
離農歷年整一個月的日子,風塵仆仆的李憲回到了集團。
到了自己辦公室,屁股還沒把椅子捂熱乎呢,聽說李憲回來的司揚就過來敲了門。
“李董,這么整不行啊李董!達人秀的海選已經進行了一個星期了,可是廣告效果實在是太弱了!你瞧瞧,自打進了一月份,咱唯你衛生巾全國銷量打出溜滑似的往下走,十幾天的功夫,市場份可是掉了百分之11啦!”
“啪”一聲,眼珠子紅紅,一看就是好多天沒睡好覺的司揚把一份統計報表拍在了李憲的桌子上。
“李董,達人秀這個事兒我尋思肯定是不成。咱得想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