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三人趕到后,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重傷員集中在一起休息,輕傷員根本就沒下火線。陣亡將士的尸體則擺放在一旁,有的甚至都沒顧得上蓋白布,蒼蠅繞著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斷肢殘臂嗡嗡飛著,有些尸體血還沒有完全凝固,順著手臂滴到地上,小蟲子直往上爬,看得人毛骨悚然。
石柱幾人先往返了幾趟,用擔架抬了些傷員下來,他們平時習慣了干重活,這幾趟下來并不覺得有多累。他們再次去山上時,抬下了一個看上去傷得很重的傷員,頭已經被衛生員簡單包扎了起來,臉被炸花了大半邊,身上、腿上都被鮮血染紅了,也分不出哪里是傷口,哪里是完好的皮膚,但是看樣子隨時都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掉。
石柱看著這個傷員的形貌,總感覺很熟悉,但是傷成了這樣子,著實認不出是誰。還沒等到山下的戰地醫院,那個傷員突然睜開了眼睛,向左右瞄了瞄,然后對石柱擺了下手,示意停下來。而后,他用微弱的聲音說:“石柱兄弟,我是戴大眼,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太好了!”
“大眼兄弟,怎么是你啊!快不要說話了,馬上就到醫院了!”石柱急切地說。雖然他知道戴大眼被分配到六七二團守大桅尖,但還是不想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戴大眼。
戴大眼擺了擺手,說:“沒用的,我自己心里有數,快不行了......現在身上冰涼冰涼的!”
“沒事的,你一定要挺住......”
沒等石柱把話說完,戴大眼便顫顫抖抖地從懷里掏出了一樣東西,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外面已經被血染紅了。他對石柱說:“石柱兄弟,這里是狗剩的一些遺物,我把我自己的也放在里面了,就是怕有一天我也死了,好找人把這些東西送回老家去。兄弟,咱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在心里一直把你當自家兄弟,哥求你個事情,把這些東西帶給我娘跟狗剩他娘!”
說完,戴大眼便把這東西塞到了石柱手里。
石柱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對戴大眼說:“大眼兄弟,看你說的這么嚴重,不礙事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這樣吧,東西我先替你收著,等你傷好了,以后你親自帶回去!”
“兄弟,記住,我老家在鐵嶺......龍家堡,具體地方寫在里面了,村口有兩棵很粗很粗的老槐樹......你看,我看到那兩棵老槐樹了,狗剩正在村口向我招手......”說畢,戴大眼往前指著的手便垂了下來。
石柱一邊輕輕推著戴大眼的胳膊,一邊說:“大眼兄弟,你醒醒,快醒醒......”見戴大眼再也醒不過來了,石柱才哽咽著說:“兄弟,放心吧,小弟一定將你和狗剩兄弟的遺物送到你老家......”
說罷,包在石柱眼眶中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他腦海里回想著當初因為誤會而與戴大眼和章狗剩初見時的場景,想著戴大眼手把手教自己怎么打槍,與自己一起暢談理想時的場景,越想心里越覺得傷心,祝懷慶和**則在一旁安慰著石柱。
良久之后,石柱方才擦了擦眼淚,將戴大眼的尸體抬到山下,找了塊白布蓋上。
此時,已經快到傍晚時分,山上忽然傳來了消息,陣地快要失守了,山頂現在非常危險。守軍讓所有前來幫忙的老百姓先行回家,石柱三人這才往西園的宅子方向回去。
老百姓雖然回去了,山上的戰斗仍在激烈進行著,敵我雙方還在做最后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