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昨夜達成的協議,這一次六卿中的郤缺、先轂、胥克都會站在中行林父這一邊,是四票對兩票的碾壓。
退一步說,即便郤缺和先轂之中有人反悔,那也就是三對三打平需要晉侯裁決,而晉侯是必然站在中行林父一邊的。
換言之,除非剩下的郤缺、先轂和欒盾全部都投出反對票,不然中行林父已經必勝。
中行林父笑著將目光投向在六卿之中排名第三的上軍將郤缺。
中行林父還很清楚的記得昨夜和郤缺達成的協議,他覺得郤缺必然是會支持自己的。
老三和老二聯手反抗最強的老大,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郤缺并沒有去看中行林父或者趙朔之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看向了好友士會,并對士會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郤缺道:“老夫以為,魏相不能死。”
中行林父的身體猛然一震,笑容瞬間消失。
智首同樣大驚失色,忍不住開口道:“郤伯,你怎能如此言而無信?”
郤缺平靜的看了智首一眼,冷冷的說道:“智大夫,老夫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如今六卿表決,你身為區區大夫,盡管閉嘴靜聽即可。”
智首氣得牙齒咯咯作響,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坐在最上首的晉侯不知何時已經完全睜開了眼睛,目光炯炯的注視著這一切。
中行林父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看向六卿之中排名第四的上軍佐先轂:“先伯,你意如何?”
先轂同樣也是昨夜和晉侯、中行林父等人一起定計的,總不會……
三十歲出頭的先轂繼承了先氏一族雷厲風行的作風,朝著中行林父歉意一笑,十分痛快的說道:“中行伯,魏相不能死。”
中行林父的身體顫抖起來,臉色也開始變得慘白。
如果說郤缺的突然反水還算是可以承受的話,如今先轂同樣做出了和郤缺同樣的選擇,這里面的含義就太多了。
趙朔突然大笑了起來,道:“欒伯,你還在等什么?”
六卿之中最后一位沒有表態的欒盾朝著趙朔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說道:“君子所言極是,魏相……必然是不能死的。”
這一刻,大殿之中所有人的心跳都好像瞬間停了一拍。
中行林父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智首臉色無比鐵青。
諸大夫面帶訝然,驚呼聲此起彼伏,大殿中嗡嗡的議論聲開始變得響亮。
“怎么回事?中行伯竟然……”
“趙孟明明不在,卻是如此結果……”
“趙氏果然不愧是趙氏。”
晉侯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慢慢的低下了頭,又變成了那個無所事事、只會打盹的無能老朽。
只有年輕的趙氏少宗主趙朔的笑聲在大殿之中不停回蕩著,清亮、卻又無比刺耳。
至此,六卿全部表決完畢。
贊成處死魏相者:中行林父、胥克。
反對處死魏相者:趙朔、郤缺、先轂、欒盾。
二比四。
趙氏……勝了!
魏相終于完全放松下來,整個人長出了一口氣。
早知道趙氏會贏,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贏法!
突然,一聲渾厚的聲音自殿外遠遠傳來。
“趙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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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始皇帝本紀》:“中行、智氏諸大夫為趙氏所算,竟不能傷始皇帝分毫,晉侯當殿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