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昨天夜里的見證者。
眼前似乎再次紅了一片。
他閉著眼,深深的吸氣,生怕一睜眼淚水就會漏出來。
“師弟,你為什么可以這么淡定?”
“我昨天一晚上沒睡,一閉眼就是這件事情。”
“我一直在嘗試說服自己,這只是小概率事件。”
“可是今天這個病人,我,我......”
說著說著,鄧師兄突然又深吸了一口氣。
白色肉盾正在刷著手機,這時候,突然插了句不合時宜的話。
“我們這邊還算好的,聽說,兒童醫院那邊,因為口腔科今天周末不開診,家長把導診臺給砸了。”
路過的小護士同樣義憤填膺。
“我們群里還有好多呢!今天好多病人都拿昨天的事情當例子,揚言要用暴力的!粵省好幾家醫院都遇到了!”
“我......”
強忍著情緒的鄧師兄終于崩潰了。
兩道清淚,從緊閉著的眼睛里淌下。
張天陽嘆了口氣,遞給了白色肉盾還有小護士一個眼神。
兩人才后知后覺的捂住了嘴巴。
“你們先出去吧,我在這看著。”
情緒是需要發泄的。
并不是說男人就不會流淚了。
痛苦到一定程度,誰都會哭得跟孩子一樣。
......
這一哭,就是半個小時。
一直等到鄧師兄哭累了,張天陽才遞上最后一疊紙巾,然后順手收拾滿桌子的狼藉。
“不好意思啊,師弟,讓你看笑話了。”
鄧師兄的聲音還帶著嚴重的鼻音,他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但張天陽只是笑了笑。
誰都崩潰過。
他也一樣啊。
只是他有一道光,鄧師兄沒有。
“感覺人生觀受到了挑戰嗎?”
“有點。嗯,有點很受到挑戰。”
張天陽輕描淡寫的問,鄧師兄亂七八糟的回。
“師弟,以后你還當醫生嗎?”
鄧師兄這句話問出口,突然又自己笑了起來。
“師弟這么厲害,以后不管在不在臨床,做科研肯定也很厲害,繼續學醫也很不錯。”
“不像我,天賦不夠,憑借努力走到現在,突然又進退兩難了。”
張天陽收拾好了亂七八糟的紙巾,扭頭看看滿臉沮喪的鄧師兄。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也罷,反正他搶各科師兄的飯碗的事情也不少了。
今天就再搶一搶精神科師兄的飯碗好了。
......
張天陽帶鄧師兄去的地方,是惠僑樓一樓。
服務臺前,專門為楊教授擺的小桌子還在。
上面的東西似乎更滿了點。
擺不下的東西都放到了桌子旁邊的地上,比早上來看的時候,又多了許多。
“這是什么?”
鄧師兄消息顯然不夠靈通,直到張天陽把那張被很多禮物擋住的牌子指給他看,他才恍然。
“這些,都是給楊教授的?”
“嗯。”
很多果籃,很多花束,也有很多信,很多卡片。
有醫生護士送過來的,但是也有很多,是病人們送來的。
鄧師兄呆呆的看著,看著這些禮物,看著這些祝福。
有些信封上有署名,有些信封上就寫著祝福。
字跡各異,有龍飛鳳舞的,有稚嫩的,有方正的,也有歪歪斜斜的。
“再給你看一樣東西。”
張天陽從懷里摸出了一個包的妥帖的信封。
打開,小心的掏出里面的東西。
“本來打算等會找一家打印店,去過塑的。”
被拿出來的,是一張飽經風霜的信紙。
帶著破碎的鞋印,帶著斑駁的血跡,還有破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