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大將軍府。
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似乎遮掩了聲音,天地間變得有些靜謐,哪怕有人說話,感覺上好似都沒了往日的那種質感,天地間仿佛被洗滌了一遍一般。
轉眼間,漢授六年已經到了尾聲,時間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有些快了一般,沒什么感覺,便悄然流逝,這一年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好像什么也沒發生,日子就在那平淡無奇中悄然流逝。
陳默就這樣坐在庭院中,享受著這一刻的靜謐,雖然寒冷,但頭腦在這樣的天氣里,似乎格外的清明。
“父親。”陳晉不知何時進來,對著陳默一禮,每年年末,陳晉都會回來與家人團聚。
“嗯,坐吧。”陳默點點頭,示意陳晉做到自己對面,扭頭看向自己這個兒子道:“恩師已經與我說了,你的學業完成的不錯,已經夠資格入仕了。”
“但晉兒總覺得似乎更加迷茫了。”陳晉搖了搖頭,學得越多,感覺就越迷茫,他覺得自己還不夠。
“你迷茫的那些東西,書院里教不了,得你自己去尋找。”陳默點點頭,很多道理,讀書的時候是不明白的,因為看到的現實與書中記載很多地方都是背道而馳的。
“孩兒不知該如何尋找?”陳晉不解道:“書中所學是否無用?”
“怎會無用?”陳默聞言笑了,搖了搖頭道:“書中所載,都是先賢總結出來的天地道理,或許有錯,但大多數是對的,這些學問,便是這世間的秩序,與法令不同,這些秩序,在人心中,但道理是這般,人性卻是自私,世人追逐無非名利,但這名利二字,卻最是復雜,它會衍生出很多東西來掩蓋原本清晰的秩序,能撥開這些東西,看到這世間真正的秩序,可稱為智者,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去撥開這些掩藏在秩序之外的東西。”
“不能直接說于孩兒嗎?”陳晉疑惑道。
“為父以前,也問過你師公這個問題,但有時候,道可傳不可授,說出來的,是為父的道,卻非你的道,有人追求享樂,有人追求壯大家族,也有人追求的只是在這亂世之中尋一存身之地,不同的人眼中的道是不一樣的。”陳默笑道。
“敢問父親的道是什么?”陳晉好奇道。
“我的道?”陳默看著亭外的雪景,帶著幾分追憶道:“年幼的時候,為父那時候年紀很小,如果沒有戰亂的話,為父的道,大概就是多開墾幾畝地,家里雇傭幾個佃農,做個里正或是亭長什么的,那就算光宗耀祖了,后來太平教戰亂起,只想帶著你祖母活下去,再后來碰到你師公,算起來也算為父運氣,學文習武,想的就是振興家業,讓我陳家這一支蓋過那所謂的嫡系,或者再做個中興之臣;只可惜,洛陽戰火……到現在算起來也過去十多年了,有了你們兄弟,還有明兒,要說現在為父的道,愿天下太平,愿我華夏子民能人人如龍!”
陳晉聽得有些懵:“這道不是一個?”
“自然不是。”陳默笑著搖了搖頭道:“人生在世,身如不系之舟,你為一普通百姓時,若想著匡扶天下,那是自不量力,人可以有遠大理想,但卻要著眼眼下,空談抱負也不過徒增笑料而已,便是心中有那遠大抱負,沒能力之前,你能走的路,通常不會多,你很幸運,能讓你挑選的路從出生那一日開始,就不止一條,但也有不幸,不管你選哪一條,身上的擔子天生就比別人多。”
陳晉有些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