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日落會快些,至酉時末刻,天便已全黑。
此時,剛去廚房“指導”完廚子的孫亦諧,和剛從茅廁出來的黃東來順利會合,并雙雙被細川領到了一間宴會廳中。
兩人一進屋,便發現信長已然坐在了房間最深處正中的主位上,而其一眾家將親隨則分為兩列,分別坐在了信長前方左右。
唯有蘭丸比較特殊,作為貼身護衛,他并未入席,只是在信長側后方正坐不語,保持警戒。
“二位,這邊請。”很快,細川便領著雙諧,十分低調地在宴會廳的末席處也就是離信長最遠、離門口最近的兩個位置入了座。
領完座兒后細川便暫且告退,繼續去盯宴席的其他事了。
而孫黃呢,剛坐下時倒也沒覺出什么,可稍微過了會兒,兩人就意識到了異常從他倆進屋、到入座、再到有菜被端到他倆面前這大約七八分鐘的時間里,信長竟像是完全沒看見他們一樣,只是自顧自地與席位靠前的那些手下們談談笑笑、吃吃喝喝。
這種態度,顯然和他在白天時的表現很不一樣。
白天時的信長對他們這兩名中原人顯示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和喜愛,不僅是與他們同桌而坐、促膝暢談,還主動提出今晚要久違的辦個宴席,把自己的親隨們都叫來,讓他們也見見孫黃。
可眼下這晚宴真的開始了,他卻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副把雙諧當作空氣的樣子,這有點不合邏輯啊。
“啥情況這貨對咱的態度怎么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啊。”片刻后,孫亦諧便悄聲與黃東來言道。
“呵你再想想是幾度”對黃東來來說,調侃孫哥無疑是比分析信長的行為優先級更高的事情。
“啊哦哦,一百八一百八,媽個雞說錯了”孫亦諧斜眉歪嘴,“你先別管這個,說正事兒。”
“害,也沒啥好說的。”黃東來隨口應道,“這個織田信長本來就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反復不定,也許是這會兒他覺得新鮮勁兒過了,又對咱們不感興趣了呢。”
“不對吧”孫亦諧察言觀色的能耐可不差,他當即又道,“如果只是你說的那樣,他無非就是會對我們冷淡一些,但正常的反應還是會有啊比如咱們進來入座的時候,他好歹應該看這邊一眼、看看是誰入席了吧可他現在的表現好像是故意無視我們一樣,全程把目光都避開,這就有些太刻意了。”
“嗯你這么一說”黃東來若有所思地念道,“這廝怕是沒憋好屁啊。”
“啊,糟了”孫亦諧反過來又被黃東來這話給提醒了,后知后覺道,“之前那個叫明智光秀的突然提出讓我們去整幾個中原特色菜什么的,不會是配合信長做的扣兒吧”
列位,這就是陰人的事情干多了,被陰的時候感覺敏銳得一逼啊。
孫黃只是這么閑扯了幾句,立刻就洞悉了信長大致的意圖今夜的信長就是要利用這幾個“中原菜”借機發飆,和光秀演一出戲,然后順理成章地把火燒到雙諧的身上,以此試探兩人的反應。
計成之后,信長便會根據雙諧的表現來決定如何處置二人
若雙諧是真有才能,信長自要設法利用、或至少避免他倆為別人所用;若雙諧是欺世盜名之人,那信長高低得教訓他們一番;而若雙諧是懷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來的,那借此機會正好也能把他倆的真正意圖給暴露出來。
當然了,信長心中最理想的結果是這兩個中原人確有能耐,且在他的恩威并施之下,他倆完全暴露出了自己真實的能力、器量和立場,并最終被他那梟雄的氣質所折服、心甘情愿地為他效力。
是的,我知道看到這兒,大伙兒已經在笑信長“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