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情呢,還得從滄州說起……
且說這彭碌,本是滄州城中一個普通的手藝人,以制販花燈為生,因為他手藝不錯,做生意也講究個良心,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三十不到就完成了自己“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生目標。
可不久后,彭碌的第一個孩子便早夭了;而他的第二個孩子,即彭氏,也因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按現在話說就是脊髓灰質炎,導致了她雙腿有些畸形,長大后只有拄拐才能勉強行走。
至于彭瑛,是彭碌的第三個孩子,他倒是沒啥大毛病,無非是有點瘦弱,只是他出生后沒過幾年,彭碌的老婆卻又病死了。
此后,彭碌便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長大。
早些年,也有媒婆上門給彭氏說過親,但彭氏那情況,媒婆介紹來的自都不是什么好人家,所以彭碌都給否了。
后來彭碌自己年紀也大了,就干脆把自己的手藝都教給了彭氏,想著自己能照顧閨女一天是一天,萬一哪天自己不在了呢,閨女高低也有個手藝能糊口。
而彭瑛這孩子也挺爭氣,盡管出身貧寒,還要幫家里干不少活,但還是在十三歲時便考上了童生,且他在音律方面極有天賦,年紀輕輕就得到了當地不少文人雅士的賞識。
這彭家姐弟不僅都很懂事,彼此感情也很好,兩人從小沒了媽,身體也都不太好,便一直互相照應,好讓父親少點負擔;考上童生的那年,彭氏還拿出自己多年存下的積蓄,買了塊好料子,給弟弟織了條素色的絲鸞腰帶,彭瑛不到逢年過節都不舍得穿。
就是這么善良和睦的一家人,雖說他們的人生也非一帆風順,但那日子過得也算有盼頭。
然而,兩年前,發生了一場變故……打破了這一切。
變故的開端,源自一次“上門收租”。
且說這彭家的住宅,位于滄州城西南的某條街邊,前頭是門面鋪子、后頭是幾間帶院兒的平房,像這種房呢,他們自然是租的,每月得給房東交租金。
而他們的房東是誰呢?大家應該也不陌生,乃是滄州一個頗有實力的門派——興義門。
雖說掌門邵德錦是個氣量狹小之人,但興義門好歹也是位列四門三幫的名門正派,所以他們的產業運營還是比較規范的,租金方面也算公道。
多年來彭碌一家都租住在那兒,也都相安無事。
說起來,以前林元誠還在興義門時,也干過那上門收租的差事,倒也跟這家人打過交道,大家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然,兩年前的夏天,因為邵德錦帶著大量弟子去了登州參加“七雄會”,導致興義門那段日子著實有點缺人手,管理也比較混亂。
于是,邵德錦的兒子邵杉虎,便承擔起了部分“上門收租”的任務。
這個邵杉虎呢,跟他爹差不多……心胸狹小,資質不佳,明明沒什么才能,卻又自視甚高,還特喜歡到處去裝逼。
更離譜的是,邵德錦也不過是在武藝上這副德行,而這邵杉虎則覺得自己文武雙全,文化方面也這么來。
平日里那邵德錦在的時候呢,也不讓邵杉虎干什么實事兒,畢竟知子莫若父嘛,他也明白自己這兒子辦不了事兒,只要不闖大禍,那就任由他吃喝玩樂去吧。
但這回,邵德錦不在,門派里人手也走了大半,眼瞅著收租的日子到了,不能不去啊……因此,邵杉虎就“勉為其難”地接下了收租這事兒的指揮權。
不到半日,他就先把那些難收的、路遠的、愛拖欠的租子全分出去了,他自己呢,便挑了幾家平日里交租交得最準時、最好說話的人家去收,說起來他也算出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