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快吃完的時候,左鄰右舍的陸續從家里走了出來,路上遇到了就問幾句吃過了飯沒,兼且說幾句農事。
小孩子也如出籠的小鳥兒,歡快地再大路上你追我趕,后面難免跟著一兩個年紀大些的老人叮囑跑慢些。
蘇云爺爺奶奶年紀大、輩分高,一輩子的為人本分、會做人,與蘇云父母一輩的人都愿意來找兩位老人說說話,有些什么家庭矛盾的自己不好處理也找蘇云爺爺奶奶去說說,久而久之的,爺爺奶奶的小屋前常常成為大家聊家常的集中地。
蘇云幫奶奶拾掇著碗筷,這里已經聚集了四五個人在凳子上坐著說話了。
大家聊一聊不知從哪里聽來的家長里短和田里莊稼的長勢,抑或者是最近新聞上播的大事,唏噓一陣、感嘆一陣、調侃一陣,算是日常的固定活動了。
蘇云見奶奶不忙著收拾碗筷,反倒是用一個小碗裝了一小團的飯出來,將傍晚吃剩下的魚汁兒倒了一些在飯里,攪拌了之后拿到床邊去放著,又輕輕敲了敲,喚了幾聲“喵喵”。
蘇云好奇,問道:“這是做什么?”
奶奶低著頭往床下看了眼道:“那頭你德江伯伯家的貓兒下崽了,今天他讓我們去抓一個。這小貓兒跟人一樣,太小了怕生,從下午就躲在床底下沒出來了。”
“哈哈,奶奶叫喵喵真可愛啊。”
“我家也養了一只布偶貓呢,超可愛的。”
“主播快把小貓貓喚出來啊,我要看。”
“……”
蘇云聽說又抱養過來一只小貓,頓時來了興趣。
奶奶以前也養過一只貓的,可是那只養了十幾年的貓前年突然間就不見了蹤影,那是一只黑白花色的貍花貓,農村很常見,比不得如今寵物市場里那些寵物的嬌貴。
但是這卻是一只從蘇云讀小學三年級時就抱過來的貓。
奶奶捉過來之后放在家里,一著地就躲在雜物間里再也不出來。
蘇云那時候和哥哥、小伙伴們到處找它,卻哪里能夠找得到?有時候趴下身子能夠看到那只小貓縮在角落,那畏懼又警惕的眼神讓大家的心里都浮出滿滿的柔情。
可是大家喵喵叫啊叫的,那小貓總不出來,反而一翻身又躲到看不到它的地方了。
奶奶笑說:“給你們個任務。你們去抓些魚來。多喂喂它,它不怕你們了,就會出來了。”
一群小孩子突然都有了目標有了干勁,哄鬧著拿出大魚網來,比平常發大水魚塘跑了魚還要興奮,一窩蜂地朝著池塘邊進發。
好容易捉了幾條小手指長的小雜魚交給奶奶,看著奶奶用南瓜葉子裹了,放在灶口烤熟了,然后放進一小團飯里,將魚碾得粉碎跟飯混雜在一起。
就如現在,放在那個雜物間里面,等著小貓兒出來吃飯。
那只黑白色的貓那時候是多小啊它的黃色瞳孔又是多么明亮啊,隨著它長大,也與大家越來越親近……
蘇云吃飯能夠看到它放學能夠看到它、夏天蟬鳴的季節能夠看到它冬日里雪花初飛的日子能夠看到它,仿佛它能夠陪著自己一直長大。
可是有一天,它不見了。
被子里沒有、床底下沒有、屋頂上也找過了沒有,找遍了屋前屋后,可是那只似乎永遠踩著悠閑的細碎步子打著慵懶的哈欠、卻在早上蘇云醒來偶爾會看到它將一只死去的老鼠放在自己床前的大貓啊,真的不見了。
爺爺奶奶后來都說啊,那貓太老啦,跟人一樣也有壽命。貓很驕傲的啊,它知道自己要快死了,就會尋一個主人找不到它的地方靜靜地死去……
這個結局很凄美,但是確實比自己看著它逝去更容易讓人接受。
好久好久蘇云也一直在想,萬一它只是出去玩了呢,什么時候它會突然回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