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城修建于永樂年間,城高九尺,周長八里,通過一根吊橋與甕城連接,成化年間,荊襄流民大亂,波及均州,均州縣令陳其美召集民勇,對城墻墻面進行包磚,增加了城頭垛口數量,并在四角設置箭樓,常年派兵駐守,與甕城互為犄角之勢,后世官員多有修葺,直至萬歷年間,鐵打的均州終于成形。
齊孟坐在甲板上,兩艘五丈多長的桐油船緩緩離開龍山嘴碼頭,順流而下,船身隨白尖浪搖曳起伏,均州城像一頭蜷伏的巨獸,緩慢沉入霧氣之中。
漢江與丹江交匯之處,形成諸多優良碼頭,龍山嘴便是其中之一,從半空俯瞰,這個河港形狀酷似龍嘴,因此得名,龍山嘴碼頭上面便是本地頗為有名的龍山塔,龍山塔建于五代時期,據說塔下鎮壓著一條禍害漢江的黑龍,也不知是真是假。
從龍山嘴出發,乘漁船順風而行,兩個多時辰可達到小炮山,比陸路耗費時間多出一半,鼠疫之后,民心思變,聽說均州至各鄉之間的官道上,會有搶劫發生,均州本地客商便有人被打了悶棍。
保險起見,齊孟還是決定從水路走,他早已安排人提前到了小炮山,準備牛車接應,他本人則帶領眾人,押送糧食乘坐漁船前往。
王掌柜收了齊孟銀子,便給他安排了兩條船,還信誓旦旦向他表示,船工都是老相識,絕對不出問題。
從映入眼簾的是煙波浩渺的江面,此時正是初夏時節,但見遠山蒼翠,倒映江面,兩條漁船順流而下,江風佛面,宛若在山水畫中。
劃船的艄公是個四十多歲的漁夫,也是均州本地人,是王掌柜花了半兩銀子雇來的,自從齊孟等人上船,艄公便盯著他們上下打量,他常年在漢江擺渡,見過的人多了,卻沒見過一群小孩帶著這么多糧食一起過江的,王掌柜說這些少年便是本次賑濟均州的武當道童。艄公仔細打量一番,覺得除了船頭站著的那個白衣少年,其他人身上都隱隱有些殺氣,哪里像是出家人。不過他拿人錢財,也就不好多問,尤其是看到少年各人身上都佩戴順刀,有兩個身上還穿著鴛鴦戰襖,確定這些人都是衛所里的人,
他不由搖了搖腦袋,感慨均州衛所真是爛的透頂。
齊孟立于船頭,望著漢江壯麗的景色,腦海里浮現的都是孟浩然那句“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江水吹過耳畔,耳邊呼呼作響,不時有鰷魚躍出水面,引得土狗子等人嘖嘖稱奇,他們從小就在子孫堂長大,幾乎沒下過山,現在置身這一望無垠的江面上,內心激動自然可想而知。
馮一鶴從船艙站起,小心翼翼朝齊孟走來,兩人站在甲板上,對著遠處指指點點。
“前面便是小炮山,此地距離均州二十里路程,并不算遠,相傳洪武年間,徐達追擊胡虜至均州,曾在此安營扎寨,因此得名,”
齊孟指著遠處對馮一鶴道,馮道童順著他手指望去,在一處河灣之中,一座隆起的山脈像巨獸蜷伏在水邊,他不由嘖嘖稱奇,對齊孟又多了幾分敬佩,齊孟在武當山多年,竟然對周圍地理風物如此熟悉。
當然,如果他知道齊孟前世就曾來過小炮山,齊孟的奶奶便是出身在這個窮鄉僻壤,也就不會感覺到驚訝了。
劉艄公望著船艙里堆積成小山的糧食,眼珠不停轉動,幾次想要把船掀翻,將糧食據為己有,然而望見兩邊各自站著個身材強壯的少年,手中還拿著順刀,一直緊緊盯著自己,船頭那個少年背上還背著張弓,在這個距離,射中自己應該不是問題,他便打消了歪念頭。
均州一帶,自古民風彪悍,常年靠漢江討飯吃的漁夫,很多其實也是河盜,官兵追捕的緊了,便變為良民,若當地武備松懈,這些人便兼職干起打劫的勾當。
距離河岸越來越近,已是黃昏時分,卻不見岸邊有馬車接應,齊孟知道是艄公在使壞,朝旁邊幾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少年立即心領神會,各人握緊手中兵刃,假裝望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