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嘉定七里的小村落里。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侯繼高輾轉反側有點難以入眠,他心里有著恐懼,也有著興奮。
侯家世襲金山衛指揮同知,侯繼高承職后還沒上過戰場,恐懼是人與生俱來的情緒。
但侯家在松江名聲不小,特別是在倭寇來襲的時候,不少華亭人都會將希望寄托在侯家身上。
遠在永樂年間,倭寇進犯松江華亭,當時的金山衛指揮同知候端披掛上陣與倭寇激戰數十回合,身上被射中的箭,如刺猬的毛一樣密集,從東城門一路戰到西城門,倭寇終大懼退兵,候端又率軍追擊大敗倭寇,賊船也悉數被毀。
從那之后,侯家在松江名聲大噪,正德年間,嘉靖初年,侯家也陸續出了好幾位揚威戰場,痛擊倭寇的族人,侯繼高不想丟了家族的顏面。
別丟人,別丟人……侯繼高努力告誡自己,終于沉沉睡去。
但窗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可能的美夢,“少爺,少爺,嘉定火起!”
“什么!”侯繼高一躍而起沖出城門,用不著登高就能看見那片火光。
被驚醒的士卒紛紛涌來,卻沒有七嘴八舌的問話。
只有一兩個教導侯繼高的師傅低聲說:“少爺,退兵嗎?”
“嘉定城破了……”
金山衛和這個時代大部分衛所一樣已經不堪大用,但也很符合這個時代的特征,這一百多士卒雖然名義上是軍戶,但實際上算是侯家的私兵,這也是家丁制度的雛形。
努力吞了口唾沫,侯繼高有點緊張,他看看左右,現在沒有人給自己下命令,現在沒有人能幫助自己,一切都要靠自己……
別丟人……
你不是想重現先祖的榮耀嗎……
片刻后,侯繼高做出了決定,“我們去嘉定!”
看了眼站在兩側的師傅,侯繼高高聲說:“如果嘉定城破,倭寇必定入城劫掠,到時候再撤也來得及。”
“不錯,倭寇為財而來,不會追擊的。”
摸著黑整理兵器、馬匹,一行人很快來到了嘉定城外,侯繼高興奮的看見,不遠處的戰場上,高吼聲、叱罵聲陣陣響起,很明顯,嘉定守軍還沒敗下陣來。
……
盧斌覺得自己很倒霉,非常非常倒霉。
在家里勤學苦練十余年正準備出山,結果一聲霹靂父親入獄了,終于熬到父親出獄又升任浙西參將,自己又被打發出來給人做護衛。
普普通通的一次護衛之旅又碰到倭寇圍城這種倒霉事,自己還被歸有光那老頭慫恿的出城迎敵以至于損兵折將。
這些也就都算了,但最慘的是剛才遭遇的一切。
牽著馬摸到倭寇側面不遠處,盧斌和李叔小心翼翼的摸過去試圖觀察一二,結果……剛摸到近處,一個手提褲襠的賊子突然從草叢里站起來!
好吧,不得不承認,盧斌的運氣倒霉到了極點。
長槍早已經被削斷,騎在馬上的盧斌手持腰刀奮力砍劈,臉上似乎有點熱乎乎的,喉嚨處像是著了火一般,拎著韁繩趨馬轉了個圈,身邊還在馬上的親兵已經不多了,而四散開的倭寇似乎人數沒少多少。
盧斌有點絕望,奮力格開刺過來的長槍,他在心里想,那個松江秀才應該騎著馬從東城門出城了吧。
就在這時候,城門突然開了。
眼角余光瞥見這一幕的盧斌身子一僵,一根棍子猛地戳中他的胸膛,硬生生將其從馬上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