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看到老,從小就不修口德!”
“砰!”陸樹聲手里的棍子狠狠砸在桌案上,連沉重的硯臺都被震得跌落下去,“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說實話,錢淵到現在還有點懵,但看著老頭眼里的怒火,他覺得什么都不說似乎不太好。
“與成……與成能活到現在……不容易啊……”
話剛出口錢淵就知道錯了,連續退了好幾步才發現老頭居然沒抄起棍子揮過來。
陸樹聲陰著臉好半響沒出聲,片刻后才低聲問:“王民應是自己想調離?”
錢淵立即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方的政治智慧,猶豫了會兒才輕輕點頭,“瀝港大捷,沒了約束的海商變身倭寇,實際上浙江形式并不樂觀。”
錢淵覺得陸樹聲今天的怒火來自于在小輩面前丟了人,但實際上他錯了,來到這個時代快一年了,但他還不能理解這個時代的士子們的三觀。
陸樹聲終于說出了今天怒氣勃發的真正原因,“你能說動王民應調兵北上,對其的影響力不容小覷,為什么不勸他?”
“勸什么?”
“當然是勸他留任!”陸樹聲嘆道:“王民應離去,只怕浙江沿海要生靈涂炭。”
“勸不了。”錢淵干脆利索的說:“王民應志大才疏,雖勇于任事,但一遇小挫,膽氣全失。”
“瀝港大捷……”
“就是因為瀝港大捷。”既然都被戳穿了,錢淵毫不客氣的說:“瀝港被毀,汪直遠走,倭寇四起,浙江漸有紛亂之相。”
“俞大猷、盧鏜北上連續取勝,蘇州、太倉也有捷報,王民應不趁此良機脫身,難道繼續熬下去?”
陸樹聲皺眉盯著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郎,“你倒是口氣大!”
“如若不是我建議調兵北上,松江已是處處烽火。”錢淵泰然自若,“臺州倭寇愈發猖獗,紹興、寧波等地也多遭倭寇侵襲,俞大猷畢竟是浙江副總兵……”
看了眼面色不渝的陸樹聲,錢淵繼續說:“倭寇之亂漸漸蔓延,有燎原之勢,松江很可能成為浙江之外倭寇侵襲最頻繁之地,所以我才有了遷居杭州……”
“小小年紀想的挺多,盡是肚子里做文章。”陸樹聲哼了聲,將桌案上一封信遞了過來,“剛剛收到的。”
錢淵先看了眼落款,“俞”。
“俞總兵?”錢淵迅速瀏覽了遍,舔舔嘴唇,還想說些什么但一時沒什么話說。
“新任浙江巡撫彭黯已經下令,俞大猷繼續駐守松江。”陸樹聲嗤之以鼻,“你以為就你聰明?”
錢淵無言以對,還真沒話說了。
其實錢淵決定遷居杭州的念頭早就有了,和王民應升遷兵部右侍郎沒什么關系。
錢淵不清楚歷史上華亭縣城有沒有被攻破,但很清楚一件事,日后徐海就是以松江為根據地,四處劫掠,引發了那場王江涇大戰,松江必定是四戰之地…
但這些話明顯這時候不能說出口。
“彭黯原任應天巡撫,總理江南稅糧,但之前曾任兵部右侍郎。”陸樹聲慢悠悠的說:“嘉靖二年進士,自然不會做糊涂事。”
“所以,松江必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