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話說得隱晦,但誰都聽懂了……人家陸樹德有天賦,你錢淵沒天賦。
看了眼萎靡不振的錢淵,陸樹聲咳嗽兩聲鼓勵道:“《左傳》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與成可立言,淵哥兒你立功,皆大歡喜嘛。”
狗屁立功,老子只想著中了進士去讀讀《永樂大典》,出仕是準備去打醬油的!
錢淵憤恨不已的看著陸樹聲遠去,轉頭盯著陸樹德,“這日子沒法過了!”
“逃出去?”陸樹德撇撇嘴,“你敢逃出去,信不信明兒你母親把你綁回來!”
這倒是,一個多月前譚氏知道兒子被陸樹聲收入門下教習授業,連夜將錢淵書房里的玩意兒一股腦全送過來,細細叮囑要專心研讀,不必為家事分心。
面色灰敗的錢淵擦擦嘴回了書房,陸家宅子不大,連個散步的花園都沒有。
先將昨天那篇八股拿出來細細揣摩,錢淵嘴里嘀咕不停,心里倒是好受了點。
陸樹聲這老頭脾氣不好,嘴巴又毒,但批語極為細致,從各個方面分析這篇八股的優劣之處,又在邊上做了范例,錢淵細細數了數,批語比八股本身的字數還要多。
將批語看完,按著陸樹聲給出的提示范例重新做了一篇,錢淵才放下筆,在屋內來回踱步。
八股這玩意就像是閉著眼睛在屋內行走縱躍,未必需要按照固定的軌跡,但絕不能觸碰屋內的桌椅板凳,所以很大程度上看的不是文才而是規矩。
而陸樹聲給錢淵指出的這條路就是守規矩,自然有人能夠縱躍自如,但錢淵沒這天分,只能老老實實腳踏實地。
其實錢淵算是運氣不錯,陸樹聲在歷史上名聲不響,但后來為南京國子監祭酒,親擬學規管束嚴厲,門下弟子多有出眾者,后來的兵部尚書袁可立、禮部尚書董其昌都是他的學生。
苦惱的揪了揪頭發,錢淵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轉頭看看桌上的新題,特么又是一道無情搭。
就在錢淵昏頭昏腦做今天第二篇八股的時候,錢家有客人來訪。
“這次就拜托元朗先生了。”譚氏起身行禮道:“如若有緣,日后還要請先生喝杯喜酒。”
坐在客位上的中年人面容清雋,起身拱手道:“何某也望不負所托,日后飲這杯喜酒。”
陪坐的陸氏笑道:“元朗先生和我錢家交情不淺,又和季泉公相交甚篤,此事還真只能拜托你。”
一旁的孫克弘連連點頭,這位客人是松江名士何良俊,攻詩文,好戲曲,雖因仕途不順絕了入仕之心,但名重一時,在浙江、南直隸都頗有名氣。
最重要的是,何良俊當年和錢錚是同窗好友,同在當時的華亭知縣聶豹門下聽學,其又和如今歸鄉守孝的孫升是好友。
而錢淵和孫家之間關系一直保持的不錯,至今還常常收到孫鑨、孫鋌的書信。
幾方面關系疊加起來,陸氏才想到請出何良俊。
等何良俊和孫克弘出了門,陸氏才笑著對譚氏說:“雖然要等到后年才出孝期,也不能定親,但如果雙方有緣可以口頭先定下來。”
“淵哥兒現在性情好,縣人對其評價甚高,我看這事十有**。”
“顧家那位今年十三,后年十五,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正好十六歲成親,你啊,要不了幾年就能抱孫子了。”
譚氏笑容中雜著擔憂,“但顧家非要看看淵兒……”
“看看怕什么?”陸氏傲然道:“淵哥兒溫潤如玉,風度翩翩,誰不說好!”
一旁的錢小妹悄悄吐了吐舌頭,哥哥喝茶如飲酒,下廚常常滿手血腥氣,又舞刀弄劍……溫潤如玉這種詞和哥哥真的扯不上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