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弟弟的也得做做樣子嘛,他是姐夫,以后我還得給姐撐腰呢。”
錢淵撇撇嘴走進屋,繞著戚繼光走了兩圈,也不吭聲只一直搖頭,看得戚繼光渾身不自在。
“勉勉強強配得上吧。”錢淵搖著頭說:“別覺得丟人,在妻子面前俯首帖耳是應該的,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妻如何不丈夫。”
戚繼光臉色稍微好看了點,低低喃道:“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妻如何不丈夫……”
“作為男人,鄙夷你。”錢淵下一句話又讓戚繼光臉色一變。
“龍丘居士……哈哈哈!”
錢淵笑得越開心,戚繼光臉色就越難看。
戚繼光少年攻讀儒經史籍,文武雙全,自然知道這個典故。
“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
“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地心茫然。”
雖然妻子交代這是她認下的弟弟,但戚繼光還是難忍,“小小年紀,毛都沒長齊,知道什么!”
“姐夫你是想和我討論洞玄子三十六式?”
“這是什么?”
“哈哈,這是……”錢淵突然往邊上一閃,回頭朝著王氏諂笑道:“和姐夫開個玩笑呢。”
和這小家伙相處了一個多月,王氏早知道他不是個常規意義上士子,喝道:“別把你姐夫帶壞了!”
戚繼光的臉登時黑如鍋底。
晚上擺了一桌菜,除了戚繼光夫妻、戚繼美和錢淵外,還請了準備啟程的唐順之。
席間眾人難免提起前段時間崇德一戰,戚繼光忍不住屢屢瞥向錢淵,沒想到這嘴巴挺毒的小子有些能耐,而且還救了妻子和二弟。
“以后……不好說。”錢淵苦笑搖頭,“浙江就不用說了,從今年四月開始,嘉興、松江、蘇州……倭寇幾乎是來去自如。”
“據說中丞大人準備調用廣西的狼土兵。”戚繼光插嘴道。
“用客兵實是無奈之舉。”錢淵繞有深意的說:“別說廣西的狼土兵,就是南直隸的兵力也不會一直停留在東南沿海,一個蘿卜一個坑啊。”
“說到底,浙江抗倭,就得用浙兵。”
“浙兵……”戚繼光一臉苦澀,“浙江、福建、松江、嘉興都是富庶之地,衛所兵實不堪用。”
“據說朝中有人上書,提議重起募兵制。”唐順之輕聲道:“當年土木堡之圍后,募兵制一度盛行。”
戚繼光精神一振,仔細詢問,錢淵卻沒有再插嘴,只在心里盤算,義烏那場架開打了沒有……
聊了一陣后,錢淵舉杯鄭重其事道:“年前小舅沖陣受傷,如今帶傷守城,都托付荊川公了。”
一旁的戚繼美小聲介紹臺州知府譚倫和錢淵的關系。
“分內之事。”唐順之一口應下,沉吟片刻后說:“你何時回松江?”
“后日啟程。”錢淵嘆道:“母親小妹都在華亭,雖然有消息過來,但實在心憂。”
“應該的。”王氏給錢淵倒了碗湯,“這邊有些山東土產,你一起帶回去,等路上安全了,我再去華亭。”
“到時候看吧,可能會遷居杭州。”錢淵瞥了眼戚繼光,“姐夫,住處可安排好了?”
“恩,租了一棟宅子。”
“多大?”
“前后兩進,夠住了。”
“太委屈姐姐了,杭州城內我有一棟宅院,姐姐只管去,前后五進,雖然小了點,但景致不錯,在杭州也算排的上號的。”
戚繼光不吭聲了,王氏笑著又給錢淵舀了碗湯。
這邊正說笑呢,唐順之低聲道:“暫時不要回華亭,有個人想見見你。”
“誰?”
“南下督戰的兵部尚書聶雙江。”
錢淵收起笑容,瞇著眼盯著唐順之,良久后才微微點頭應下。
坐在對面的戚繼光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雖然經過妻子的介紹,他已經知道這位松江秀才世家出身,人脈極廣,又富于心機,殺戮決斷,善于理政,但能讓兵部尚書聶豹另眼相看特意召見……
戚繼光在心里盤算,或許妻子認的這個弟弟日后不比叔大兄稍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