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兄也知道,賢弟不會虛報軍功。”吳百朋苦笑道:“其他的不說,賢弟走的是科舉路,要這軍功做什么?”
“但外間傳言,都說我錢展才……嘿嘿,說不定還說之前的嘉定、崇德兩次大捷都是虛報,對吧?”
吳百朋無言以對,雖然兩次大捷都記在盧斌、俞大猷頭上,但江南士林對錢淵的評價很高,而如今……
錢淵沒有解釋什么,只靜靜的看著滿載兵丁的船只緩緩駛出碼頭,“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身旁的吳百朋解釋道:“這是前往昆山、太倉的兵丁,原先的駐軍被調往青浦。”
“惟錫兄也去太倉?”
“去昆山,立即出發。”吳百朋嘆了口氣,“此戰之后,你我再聚。”
……
船只在蘇州碼頭過夜,第二日就啟程順著運河南下,一路上不見倭寇蹤跡,很快就到了杭州。
和兵荒馬亂的松江府、蘇州府不同,杭州城內的百姓依舊悠游自在。
街上的叫賣聲依舊響亮,走街串巷的賣貨郎處處可見,胭脂水粉店還是門庭若市。
酒樓門口人流穿梭,伙計們高聲招攬客人;不遠處的燒餅鋪老板娘在大罵沒用的老公,路過的小巧馬車上的女眷半拉起青簾好奇的看過來。
錢淵出神的看著這浮生百態,心中有恍然如夢之感。
幾日前自己還在直面倭寇,甚至一刀斬殺逃跑的護衛,他清晰的記得飛濺的鮮血撲在臉上,濃重的血腥味似乎還在鼻孔周圍環繞。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沿著街道慢慢踱步的錢淵很快成為視線的聚集點,年輕的青衫書生身旁護衛精悍也就算了了,但身后排成兩列,舉止森嚴的護衛太扎眼了。
很快就有錢塘縣的衙役捕快過來盤問,錢淵沒有停下腳步,楊文過去交涉幾句,消息立即傳開了。
“難怪了,華亭錢展才好大的名氣,崇德、嘉定兩場大捷,身邊都是英雄好漢。”
“你們懂什么……錢展才年少在大報恩寺帶發修行,那些都是護法金剛!”
“但現在松江府、嘉興府連番大戰,他怎么來杭州了?”
“你們不知道?據說他是被聶雙江趕出松江的,好像是謊報軍功!”
“這個我也聽說了,據說他帶著護衛砍下好幾十個倭寇,居然連一個護衛都沒死!”
遠遠看著錢淵遠去的人群安靜了會兒,片刻后傳來哄然大笑,誰不知道倭寇兇殘成性,就算是盧鏜、俞大猷對陣倭寇都難以取勝,如此戰績誰肯信?
楊文、張三臉上都忿忿不平,但錢淵依舊平靜,當年被發配到宣傳科坐冷板凳,當年下海為了一個單子被嘲諷被戲弄,在網上和網友爭論被人參攻擊……比起這些,那些閑言碎語對錢淵很難造成什么影響。
感覺有些疲憊,錢淵抬頭看了看依舊烏沉沉的天空,細雨飄飄揚揚的落下,突如其來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寒顫。
門被推開了,母親譚氏和叔母陸氏驚喜的迎出門來。
錢淵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渾不知那笑容中夾雜著誰都能發現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