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不是世間最為丑陋,最為惡心的?
錢淵突然心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也有著一股心灰意冷的哀傷,自己的所作所為算不算螳臂當車呢?
就算有戚繼光、俞大猷、譚倫、曹邦輔這些名將又如何,東南戰局在朝中諸公眼里,只不過是政爭的手段罷了。
趙文華低聲道:“此事不是我能所為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一個多月前,徐華亭建言東樓兄代嚴閣老票擬,聶雙江應該收到了消息……”
“那時候華亭已經和分宜同流合污。”錢淵面無表情的接道:“所以,雙江公才會將錢某人趕走。”
“展才你文武兼資,屢立戰功,日后必為朝中棟梁之才。”趙文華勸道:“一旦卷入這個漩渦,日后就很難說了……華亭如若不倒,必是下屆首輔首選。”
“而且我錢家和徐家本就有隙,我錢某人和徐璠又有舊怨,日后難免坎坷。”錢淵暗咬銀牙,“雙江公……”
趙文華也暗自嘆息,從文人士子的本性來說,他極為佩服聶雙江,但無奈身入嚴黨,太多的事情他并無處置權。
一陣沉默后,錢淵開口問:“接下來呢?”
“什么?”
“雙江公、張半洲、李天寵……”
“不好說。”趙文華搖搖頭,“很多事都要看今上的心思,但雙江公很可能就此致仕,張半洲、李天寵平調或者罷官歸鄉。”
“不會棄市?”
“也有可能。”趙文華猶豫了會兒,“如果錦衣衛那邊沒動作,張半洲有可能被棄市。”
“啪!”
一聲悶響,錢淵突然一拍桌案霍然起身,臉上神色變幻莫測。
一個曾經讓錢淵難以理解的疑惑終于被解開了。
前世今生錢淵都難以理解,為什么楊繼盛被關在昭獄幾年,最終名列張經、李天寵之后被冤殺,要知道這份名單……楊繼盛和這兩位實在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
現在錢淵明白了,這很可能是一個交易。
在這次交易中,徐階和嚴嵩聯手抹殺王江涇大捷,冤殺張經、李天寵,逼聶豹辭官退隱。
徐階穩固了他內閣次輔的地位,朝中除了嚴嵩之外,唯一能威脅他的只有吏部尚書李默,但吏部尚書按例是不能入閣的。
在這次交易中,除了趙文華撈了一筆戰功之外,嚴黨一點好處都沒得,胡宗憲的功績還要等好幾年。
于是,嚴黨提出了一個交換條件。
所以,徐階拋棄了那位已經在昭獄中被關了幾年的學生楊繼盛。
錢淵相信,自己的猜測不會距離事實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