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買不買,您剛才也試過了,好東西就值這個價!”
吵鬧聲略微頓了頓,店家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幅畫頂一百五十兩銀子,失心瘋了吧!”
“而且還是我出的筆墨紙硯,走走走!”
客人明顯覺得受到侮辱了,一連串讓錢淵耳熟能詳的污言穢語脫口而出。
施施然進了店門,錢淵不意外看到店家一臉茫然,雖然知道客人是在罵人,但真心聽不懂在罵什么。
“一百五十兩銀子,又不貴,也值得討價還價?”錢淵嗤笑道:“店家,給我包起來。”
“哎,好嘞!”
店家大喜,難怪今早兒就有喜鵲沖著自己叫個不停,一上午店里來了兩只羊,前面這只羊有點瘦,但后面這只羊肥啊。
“錢展才!”幾個月不見又胖了一圈的徐渭橫眉豎目,“錢展才你也太不講究了!”
“哎呦,文長兄啊,好久不見。”錢淵指指店家,“這是替你解圍呢。”
徐渭登時被氣得七竅生煙,難道見到一塊精品徽墨,下定決心要買來,雖然沒錢,但他隨手一幅字畫何止一百五十兩銀子,但還沒等他出口自我介紹,錢淵就斜刺里殺出來了。
打開盒子看了眼,錢淵仔細打量那塊徽墨,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啊。
“這是本縣制墨名家羅氏秘技,以桐油煙制墨,堅如石,紋如犀,黑如漆。”店家殷勤介紹道:“如今羅家已經不以制墨為生,羅墨是用一塊少一塊了。”
“還有多少?”
“本店還有三塊。”店家激動的腮幫子都在抖,“五百兩銀子四塊一并拿走!”
錢淵偏頭看了眼徐渭,“本來打算送你一塊,不過估摸著你不要……”
“誰說不要!”徐渭一把搶過盒子,“羅文龍不是什么好鳥,但墨是好墨!”
錢淵前世就知道羅文龍這個人,歷史上相關的記載很少,不過據說此人在東南抗倭中是起到作用的,后來和嚴世蕃一同被殺。
這一世最早錢淵是從何良俊口里聽到這個名字的,后來幾次打聽才知道,羅文龍在制墨業名氣極大,早就享譽東南。
而且因為書法精湛在士林中名氣不小,幾年前入京任中書舍人,今年初南下入胡宗憲幕府,毫無疑問,這是嚴嵩或者嚴世蕃塞過來的。
“真以為你會挺著脖子不要呢。”
“為什么?”
“你去年不是在大街上痛罵嚴分宜嘛。”
“用這塊墨寫一篇罵文,那才合適!”
“好好好,還是這脾性。”錢淵擺擺手,“怎么突然來徽州了?”
“還不是被那廝煩的。”徐渭嘴一歪,“杭州知府沒資格,難道浙江巡撫就有資格了?”
錢淵忍不住大笑,胡宗憲一升任浙江巡撫,立即親自去紹興試圖將徐渭召入幕中,但人家徐青藤是什么性子,哪里肯答應,被煩了幾個月索性出門游歷,嘉興、松江、湖州、揚州轉了一圈又來了徽州府。
一旁的店家還在等著收銀子,聽到這番話登時坐立不安,杭州知府、浙江巡撫……難道是績溪胡大人的朋友?
“走走走,回我那兒去,正好今日我除服,喝個痛快!”
錢淵拉著徐渭出了門,招招手叫來楊文,沖后面店家努努嘴,“市價。”
楊文也不親自出面,回頭召來跟著的一個府衙的衙役,后者以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來,店家登時臉色慘白,心想難道今兒早上沖著自己叫的是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