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面的爆竹聲不僅沒有停下,反而愈發響了,高昂的吶喊聲陣陣傳來,嘈雜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砰!”
門被猛地撞開,年輕的諸大綬欣喜如狂的看向徐渭,外間信差正拖著長長的調子,“京報連登黃甲”!
王寅猛地站起,難以置信的看向徐渭,而后者也明顯猜到了。
徐渭咽了口唾沫,想說些什么,但只知道伸出手探向諸大綬,嘴唇劇烈的抖了抖,然后一歪頭……倒了下去。
“文長,文長!”
“大夫,大夫呢!”
一刻鐘后,面有怒氣的大夫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嘴里還在念叨:“他本來就是因為耗盡心力一病不起,最忌諱的就是大悲大喜,你們倒是不怕他死了!”
闖了禍的諸大綬垂著頭一個勁兒的賠笑,一轉身將隨從兜里的銀子都掏出來賞給來報信的信使。
兩個手持鑼鼓的信使都笑開了花,這一趟太賺了,七八只手塞過來銀子,得好幾十兩。
笑吟吟的錢楩瞪了諸大綬一眼,雖然同為越中十子,但他早在嘉靖五年就中了進士,不管是科場還是年齡都要高出一輩。
“真的是解元?”
“真的!”陳有年嘆道:“文長兄這些年坎坷的很,終有柳暗花明之日。”
“浙江的解元就沒有中不了進士的。”也中了五魁首之一的諸大綬大笑道:“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前面四次,文長兄次次都胸有成竹,但連個副榜都沒中,反而這次……”
說到這,王寅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看眾人都看過來,王寅端著茶杯笑道:“都說華亭錢展才長于大局,目光深遠,料事如神,真是名不虛傳啊!”
眾人都好奇的七嘴八舌的問,錢淵難道能猜得到徐渭這一科能中舉?
王寅抿了口茶,賣足了關子,才緩緩道:“展才是這么說的……文長之才猶如滔滔長江,滾滾而來,而八股卻是螺獅殼里做道場,連太湖都算不上,頂多算個西湖。”
“西湖如何能裝得下長江水,文長這輩子都中不了舉。”
說到這,一旁的錢楩聽的連連點頭,的確如此,八股文太講究規矩了,而徐渭的文風又太過肆意揮灑,一寫起來就萬斛泉涌、滔滔汩汩,哪里是八股的規矩限制的住的。
“但展才說了,這次鄉試文長很可能中舉,而且這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機會。”王寅搖著頭笑道:“用他的話來說……沒辦法,天干地燥,長江險些斷流,別說西湖了,一個小池塘都裝的下去。”
廳里安靜了下,然后一陣猛烈的哄笑聲簡直要震落屋瓦。
陳有年喘著氣笑道:“就因為文長帶病入考場,頭昏腦花,所以才能中舉……”
“那當然,文長有病在身,哪里還有精力細細寫文,文思不敏,反而合了眼緣。”諸大綬捧腹嘆道:“文長之才冠絕天下,錢展才堪稱文長知己。”
屋內扶著墻想出來親自看一看自己名字登上黃榜的徐渭停下了腳步,因為生病變得有些尖銳的臉龐扭曲得讓邊上的侍女目瞪口呆。
這叫什么說法?
之前四次鄉試落榜那是因為我沒生病?
什么狗屁!
錢展才是我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