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齜牙咧嘴的和胡宗憲對視一眼,得,聽聽這話,明擺著還記著那事呢,話里話外……這是不想再見錢展才啊。
胡宗憲嘆了口氣,緩緩道:“一個多月前,陛下召見展才,當日陛下否廷推首位的曹邦輔,兩日后欽點胡某任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
徐渭的身子僵了下,天子召見錢淵?
“為此展才得罪了吏部天官李時言,又得罪了內閣次輔徐華亭……”
隨著胡宗憲的講述,徐渭雖然腦袋還沒轉過來,但耳朵悄悄豎了起來,顯然在側耳細聽。
“據說如今展才不得不投入嚴黨麾下以自保……”
聽到這,徐渭終于忍不住回頭斥道:“絕不可能!”
“他最是貪生怕死,但直面倭寇從不畏縮!”
“他最是懶惰,但處事果決,能謀善斷,兼有氣節,絕不會投靠嚴黨!”
“難說啊,畢竟李時言如今得勢,華亭錢氏和徐華亭早有隔閡。”胡宗憲笑道:“如若真投入嚴黨麾下,難道文長不想去當面斥責?”
王寅脫口而出,“你就是不敢去見錢展才!”
“誰說的!?”徐渭怒目而視,“那等小人……”
“小人?”王寅撇撇嘴,“雖然展才嘴巴毒了點,但不毒也氣不活你不是?”
胡宗憲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只聽說過氣死人,還真沒聽過氣活人……
徐渭舔舔嘴唇,腦子轉了好幾圈也沒下定決心,雖然知道那廝的用意,但當著自己的面直言母親倚門賣笑……是個人就忍不了啊。
王寅又添了把火,“你還不知道,一直沒告訴你。”
“那日我送信,展才已經被錦衣衛送走,陛下親召入京面圣。”
“展才是在鎮江碼頭接到信的,立即裹挾錦衣衛南下……”
徐渭那張臉立時一陣青一陣白,裹挾錦衣衛……這算是驚世駭俗了,說的嚴重點這算是違抗圣命,砍了腦袋都不算過分。
片紙相召,錢淵不顧自身安危奔赴杭州,光是這情分就足以彌補那張毒死人,也能藥活人的臭嘴了。
良久之后,徐渭終于決定立即啟程奔赴京城。
胡宗憲吩咐王寅為其準備船只,安排人隨行伺候,在心里琢磨或許以后能派的上用場。
這世上誰都不是傻子。
嚴嵩今年已經七十六歲,垂垂老矣眼看著就不中用了,一旦致仕或病故,嚴黨立即就是分崩離析,嚴世蕃畢竟不歷科場,侍郎已是極致,決計擔不起重任。
所以,嚴嵩才會選中唐汝楫這顆和徐階有舊的棋子,還企圖將其塞給裕王。
所以,胡宗憲才會鼓動徐渭上京趕考,畢竟錢淵雖然人脈廣,但總歸將徐華亭得罪的死死的。
如果沒有意外,徐階必定將是下一任內閣首輔,上任之后必定是要算算舊賬的。
但徐渭是不同的,他不僅才名遍傳天下,而且是王龍溪的嫡傳弟子,和唐順之、趙貞吉、何心隱等心學傳人都有交情,是能和徐階搭得上線的。
往大里說,胡宗憲不希望嚴黨可能的倒臺影響自己的抗倭大業。
往小里說,胡宗憲希望既能謀國,也能謀身。